http://www.zhengcunzai.com/
给欧阳江河等当世的最后通牒:评《玻璃工厂》
《玻璃工厂》
作者:欧阳江河
1
从看见到看见,中间只有玻璃。
从脸到脸
隔开是看不见的。
在玻璃中,物质并不透明。
整个玻璃工厂是一只巨大的眼珠,
劳动是其中最黑的部分,
它的白天在事物的核心闪耀。
事物坚持了最初的泪水,
就象鸟在一片纯光中坚持了阴影。
以黑暗方式收回光芒,然后奉献。
在到处都是玻璃的地方,
玻璃已经不是它自己,而是
一种精神。
就像到处都是空气,空气近于不存在。
2
工厂附近是大海。
对水的认识就是对玻璃的认识。
凝固,寒冷,易碎,
这些都是透明的代价。
透明是一种神秘的、能看见波浪的语言,
我在说出它的时候已经脱离了它,
脱离了杯子、茶几、穿衣镜,所有这些
具体的、成批生产的物质。
但我又置身于物质的包围之中,
生命被欲望充满。
语言溢出,枯竭,在透明之前。
语言就是飞翔,就是
以空旷对空旷,以闪电对闪电。
如此多的天空在飞鸟的躯体之外,
而一只孤鸟的影子
可以是光在海上的轻轻的擦痕。
有什么东西从玻璃上划过,比影子更轻,
比切口更深,比刀锋更难逾越。
裂缝是看不见的。
3
我来了,我看见了,我说出。
语言和时间浑浊,泥沙俱下。
一片盲目从中心散开。
同样的经验也发生在玻璃内部。
火焰的呼吸,火焰的心脏。
所谓玻璃就是水在火焰里改变态度,
就是两种精神相遇,
两次毁灭进入同一永生。
水经过火焰变成玻璃,
变成零度以下的冷峻的燃烧,
像一个真理或一种感情
浅显,清晰,拒绝流动。
在果实里,在大海深处,水从不流动。
4
那么这就是我看到的玻璃——
依旧是石头,但已不再坚固。
依旧是火焰,但已不复温暖。
依旧是水,但既不柔软也不流逝。
它是一些伤口但从不流血,
它是一种声音但从不经过寂静。
从失去到失去,这就是玻璃。
语言和时间透明,
付出高代价。
5
在同一工厂我看见三种玻璃:
物态的,装饰的,象征的。
人们告诉我玻璃的父亲是一些混乱的石头。
在石头的空虚里,死亡并非终结,
而是一种可改变的原始的事实。
石头粉碎,玻璃诞生。
这是真实的。但还有另一种真实
把我引入另一种境界:从高处到高处。
在那种真实里玻璃仅仅是水,是已经
或正在变硬的、有骨头的、泼不掉的水,
而火焰是彻骨的寒冷,
并且最美丽的也最容易破碎。
世间一切崇高的事物,以及
事物的眼泪。
用自我的存在,去撬开事物内部的关系,从而让事物拥有了自我的特色,从此自我戴上事物的礼帽,在自我的世界里游走。
只可惜这种游走,仍然在对事物的追逐中。而不是一种自我的飞然腾外,实现彻底的自我的价值:独立天地——此时是独立于文本之外。
全篇,意象深刻,思想平庸,虚里假气,道貌岸然。但是,虽思想境界平庸,气度貌似非凡却很平凡,却也能够道貌岸然。
这,就是现代诗的通病,这,就是现代人的通病,这,就是历史局部的通病。谁叫气度卓著的伟大的正常人,总是为数岌岌呢?对,这就是现实的最大常态。
问题是,那种以思想的平庸,对事物的追逐,又要装出气度非凡,使劲操着事物或进入事物内部去操,却没有实现自我人格对于当下文本的幡然醒悟者庸众,谁?就是那个时代的主流者们和主刀者们。
这首诗没有什么评的,其实很简单,满篇就是对于事物内部不断地操啊、操啊、操啊,直到作者最后累倒,气喘吁吁,于是,流出了“事物的眼泪”。
思想很简单,就是关于一个纯粹的牺牲精神。这种精神无论宽度、广度与深度有多大,它自身的性质决定了他是表面伟大而实质狭隘的有三。一是,歌颂牺牲精神是一种无耻,你要尽量劝人不要去牺牲,和维持他的不牺牲精神。二是,享受别人的牺牲精神是一种无耻,因为那样的你应该是无地自容,何来歌赞别人的颜面?三是,牺牲精神是自私的,它是一种更多的对于别人的渺视和同情,而不是取悦于对别人的尊重,也就是说,你的牺牲需要得到别人的同意,这时牺牲已经不是牺牲,而是一种有力量的独立性的大同。当一个人纯粹得把纯粹当着一种对世俗的牺牲来看的时候,你说他还有多大的自我的愉悦、安享、自度与自持?这种对于纯粹牺牲精神的歌颂,实际就是对于一种庸俗堕落的矫情。是另一种庸俗堕落,是一种不甘纯粹的堕落的庸俗。
在这样的思想基础上,不管怎么煊染矫情,都不可能产生出一个强大的自我,更不可能凭借这个强大的自我去爆破事物于固有的超高情状,进而无法走出文本,实现此时的自我的独立的证明。文本要实现的最大的价值,就在于文本本身当下此时的自我实现。而不是文本里面如何玻璃、海水、眼珠、石头、天空、火焰、闪电、穿衣镜、语言的混转。是的,只要作者一头沉陷入事物内部带有强精神混转的时候,谁又不能总是翻飞出许多花样来呢?只不过作者确实做的很好,正因为很好,让那样同样混转带混帐的人感到了钦佩,同时让这个同样混蛋的社会给予了最高的礼遇,并用这个礼遇顺带统治了精神天下的可能。
平庸而出奇,自信而无知,这就是这个时代的力所能及的追逐的最高境界吧?
如果我要给这个作者打一个最后的总分,那就是:别跪在世俗里面阻挡了文外自我的风。
如果你不服,可以来找我。
最新回复
突然想起前两年,南方周末某篇报道中的一个桥段:在“何谓诗”的主题之下,诗人舒婷、西川、韩东、欧阳江河、哥布联袂出场。舒婷旁边坐的是韩东,但她一度把韩东叫成了于坚。光头诗人韩东和于坚当年曾同为一个阵营里的战友,他们反对朦胧诗,喊出的口号是“打倒北岛、pass舒婷”……学生们不太在意诗人们的合与不同,在“大师”成为对文化人常见尊称的时代,对他们来说,每一位坐在讲台上的,都是“大师”。文学节第一天,西川、韩东、欧阳江河在茶室跟学生聊天。有学生请他们点评木心,西川和欧阳江河脱口而出:“小资”、“大路货”。另一个学生站起来质问:“你们写的诗,民工能听懂吗?”韩东和西川反问:“你调查过吗?”欧阳江河说:“马克思的著作,底层劳动者看得懂吗?他的书比我们的诗更像天书。”
论年龄,诸位大师是这些学生的父辈;论身份,学生们在诸位大师面前只是小读者而已,连同行小后辈都算不上。结果,大师们的反应就是这样咄咄逼人,既无长者的宽厚,亦无大师的风范。而这篇报道的标题,赫然就是《冷漠是诗歌最大的敌人,以诗歌的名义,停课,过节》。写这篇报道的那个南周记者,难道是在玩高级黑?——到底是谁在冷漠嘛?当代中国诗歌最大的敌人,到底是谁嘛?
当读者对诗人说“我没读懂”时,存在几种可能:1、读者的感悟力确实有待提高。2、诗人的作品原本就是一堆混乱庸俗臭不可闻的垃圾。3、诗人的作品的确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书杰作。但是,如上几位大师在听完学生的那个疑问之后,却完全没打算指点一下学生们如何提升阅读的水平,也没打算反省一下自己的作品是否已达到国际垃圾的水准,而是断然否定学生的提问,继而把自己的作品直接归入天书之列。古人所说的“贻笑大方”,我猜就是指这种情况吧?平庸而出奇,自信而无知,不亦喜感乎!
气度非凡的欧阳江河写过一篇《我故意写长诗,对抗碎片化的生活》(也是刊登在南方周末),看了之后,我只想说:其他大师写短诗,是零散的碎片。欧阳大师写长诗,是成堆的碎片。区别仅在于此啦。
如压制兄文中所言,可谓一针见血:“貌似非凡却很平凡……这,就是现代诗的通病,这,就是现代人的通病,这,就是历史局部的通病。”
要意识到自己有病,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共勉共勉!
QUOTE:
.曾经与欧阳江河齐名的另一个学院派大师王家新,在《我的八十年代》里提到自己曾就多多的一首诗与翻译家赵毅衡有过一番小交锋:更令人惊异的是多多的语言天赋,是他那神秘而强劲的创造力,1992年初到伦敦后我读到他的新作《我始终欣喜有一道光在黑夜里》,我惊叹我们的汉语诗歌达到了一个怎样的境界!可是有人却不,在伦敦时我对赵毅衡和虹影谈起这首诗怎么好时,赵博士说他“看不出来”(虽然他和多多也是朋友),他找来《今天》上发的这首诗要我一句一句对他解释。这样的诗能解释吗?算了吧。
呵呵,幸亏赵毅衡先生是术业有专攻的学者,不是天真无牙的学生小盆友,否则又有人要受伤了。
当年,禅宗五祖座下的大弟子神秀同学,就是一个标准的学院派,擅长旁征博引,很能侃侃而谈。另一个弟子,我们最熟悉的慧能同学,却目不识丁,说话也言浅意赅。当代中国的这些学院派啊,顶着“知识分子写作”的名头,却不想“侃”,一心只向六祖大师的“无字天书做派”看齐,端的是高深莫测,雾里霾里的。所以啊,压制兄的邀请\挑战,估计不会有人来应答。没有余秀华因残疾而暴得大名的运气,没有汪国真挟大名而英年遽逝的唏嘘,压制兄恐怕难以获得大师们的“关注”,连“算了吧”都不会施舍给你。哇哈哈。
QUOTE:
.无道者寡助,行之不远。
QUOTE:
.是啊,人生难得是清淡。
不能满足,恐怕是因为做得还不够纯粹。
.
同样混论坛,有人是为了发帖,有人是为了把水搞脏。
同样是发帖,有人是为了表达观点,有人是为了领铜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