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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沦陷,我诞生,爱开始(浅谈徐红的诗歌)

樊子 发表于: 2008-8-12 13:51 来源: 今天

我沦陷,我诞生,爱开始
    ——浅谈徐红的诗歌
         
           樊子               

    从某种意义上讲,诗歌写作是写作行为的自我/与他双重关系的指涉。他/她通过与他者(the other)语言组织指涉构成一种描述、抒情及被描述、被抒情的多向度艺术关系。

    在这种关系里,诗人既是主角又是配角既为组织者也为破坏者。如何在现代诗歌写作中彰扬诗人的创作个性,把个体独特的气质、人格精神、艺术意趣和审美取向做到因内而符外因外且合内的诗歌体现,往往取决于诗人有意识或无意识的动机(intecntion)。动机是于心理学上指引和维持个体行为,并将这一行为导向某一写作目的的愿望或意愿。

    我们读翟永明的《女人》和《静安庄》爱不释手,翟永明在《黑夜意识》(1985)一文道出了她的动机:“既对抗自身的命运的暴戾,又服从内心召唤的真实,并在充满矛盾的二者之间建立起黑夜的意识。”当然,黑夜意识不只为翟永明所独有,翟永明之后的女性诗人在“对被男性成见所长期遮蔽的另一个世界的揭示”(唐晓渡语),如何发出自己的个人的声音,就尤其显得重要了。

如果你的身体被水贮满。
如果你抚摸过水。
只有你知道,水是多么必须,多么渴。
树叶和星子上的水,是神的语言。
夜是光滑柔软的瓷器,石上覆盖青苔,水里开出莲花。
     ——徐红《水一样流过的夜》

    有评论家把徐红的“水意识”视为新时期女性意识的一种生理与心理上的觉醒。中国自古以来就有女儿身是水做的比喻。严格说汉文化也是关于水的文化,从史料记载的大禹治水和“商祷于桑林”到现代的水患意识,水本义就涵盖了政治的、历史的、伦理的和文化的诸多指代关系。回到徐红的这首诗里,我们可以发现徐红的水意识和翟永明的黑夜意识一样有着强大的女性空间:服从内心召唤的真实,把诗歌中的原型资料上升到个体灵魂的深度里。“水是多么必须,多么渴。”的前提是“如果你的身体被水贮满。”,这里的“如果”不是语法上的假设,而是一种诗歌意义上的肯定语。“多么渴”正是诗人当下性的焦虑与反叛心理准备和心理症状。是放纵“水”的一泻千里,还是让“水”涓如细流抑或让“水”归静为寂?诗人却一反常态:树叶和星子上的水,是神的语言。这就和“多么渴”的现代意识造成了观念上的反差与阻隔。我们看到瓷器、莲花等传统意象的出现完成了诗人母体意识的价值回归与认同。

    美国女诗人艾德里安娜·里奇在《当我们彻底觉醒的时候:回顾之作》(1976)曾有著名的诗观:写作即重新命名。这里要指出,当母体意识的尊严一旦在诗人的重新命名时受到浅薄的颠覆或者歪曲,诗人的个性重建与发掘就会有割脐、断乳后的迷失。今天,我们看法国雕塑家罗丹(1840—1917)的名作《老妓女》,这种“审丑”的震撼正式源于我们对母体尊严的维护。同样,我们看到徐红对母体意识的回顾和认同的可贵:“雪是我的草原/我说出羊群,说出雪山,说出爱”(徐红《雪是我的草原》),徐红对母体意识的维护和歌唱与时下那些动辄“性而上”、“器官抚摸”等女性诗人有着释怀动机上的本质区别。

    徐红诗歌在与他指涉关系上一直有着细腻的忧伤与纯真,忧伤与纯真看似矛盾,在徐红的诗句里却有着别样的况味:“一些美好的过程,一些绿,一些黄/被最先触摸到的,一些缓慢,犹豫”(徐红《一些》),诗人通过绿和黄的色彩对比来暗示一个情窦出开,情思萦怀的少女心境,接下来“一些缓慢,犹豫”是剧烈的内心活动描写,寥寥数笔,勾勒出诗人既保持对传统道德纯美的向往,又有内心突围的挣扎与抗争。而在《隐秘》一诗里诗人开始了一种解脱,把个体生命融合在物象里,写出女性的飘逸之美和淡淡的哀思,“麻雀落在枝头/河水清亮/橘树在结果,只有青豆大小”,《隐秘》一诗情景交融,是诗人与他指涉关系描述时呈现出艾略特的BildichKeit(如画性)。“麻雀落在枝头”使画面有了动感和灵气,“河水清亮”又一下子拉开视角,呈现出隽永、辽远之境,“橘树在结果,只有青豆大小”,这种对客观物象作我主观情思的注脚是一种隐秘情感的活动,即景中藏情式。“橘树在结果”是一个`动态时间,同麻雀、河水产生了意象意义上的联想和对接。“只有青豆大小”是诗人视角审美转向心理审美,寄托了诗人的淡雅、忧伤、憧憬和失落。

    徐红诗歌在自我指涉关系上,显得妻性色彩浓郁,诗句急促、迂回和热烈。妻性角色是诗人对客观世界审视后自我意识的内醒,表达与吁求,理智与非理智,自我肯定与否定相纠缠,“现在你看,我的手,我的眼,我的心,我的一切都是干净的。”(徐红《耐心》),这样的内心直接出场几乎拒绝了意象的刻意和意境的营造,比如在诗人《葡萄要经过多少路程才能变成酒》一诗:“我从来都不说心碎。/我懂得节制。/救渎和疼痛,在果实深处甜蜜。/我沦陷,我诞生,爱开始。”这首诗歌有着强烈的生命律动和呼吸节奏。陈述句“救渎和疼痛,在果实深处甜蜜”造成了拟叙述(悖论)的修辞界面效果,同下面的“我沦陷,我诞生,爱开始”形成鲜明的内在节奏错位,进而达到自我指涉关系上的新奇和反常特性,形成了巨大的情感落差,我们看到诗人的独白:激情、策略、幻觉、回忆和对现实、未来的审视,在自我指涉关系中层层剥离了内心的遮蔽物,一步步返回人性的本真状态。

    说到返回人性的本真,这种“本真”并不是指“复归于婴儿”(老子语),人一旦有了对客观世界的主观认识身心就不可能复回到婴儿状态。既然,我们无法逃避历史的、宗教的、文化的、政治和社会的各式各样的问题,我们就得置身于种种潮流之中,进行理性与非理性的判断和筛选。“幸福得要死了!世界在破碎吗?/我的主,我是幸福得要活了!”(徐红《确认》);“面壁的人不是我,我在我之外。”(徐红《水之鱼》);“我想很久,又找了很久,/都找不出我的罪来。”(徐红《迷惑》)……种种负荷的人性是诗人对没被自己认识、发掘的心灵源头的本能渴求。这种本能的渴求不是去简单、一厢情愿地祛文化化和卸下历史和道义上的包袱以求得方法与途径,相反,更需要诗人以自己的思维能力去思辩和取舍,让身心时时处于种种冲突与对抗之中,然后才有可能是“乌有的我要赶去乌有之乡”(徐红《无端》)。

                 2008-8-11

附:徐红,女,安徽滁州某局副局长,89年曾获《诗歌报》奖,有小说、随笔和诗歌见《人民日报》、《光明日报》、《诗刊》等上百家刊物。

最新回复

十三不靠 at 2008-8-13 05:38:01
我懂得节制。/救渎和疼痛 ---- 救赎?
樊子 at 2008-8-13 10:38:41
我这个破电脑,就是怎么也打不出"救赎"两字,原作者的诗歌是"我懂得节制。/ 救赎和疼痛",真心感谢!
朱巧玲 at 2008-8-14 19:59:35
提起问樊子兄和白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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