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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两篇《青灯》书评

玛特 发表于: 2008-7-22 23:53 来源: 今天

一:《常态是福》 (作者:mimi2007)

  在网络上,关于70、80、90后的段子都容易找到,今天我却想说说50后。如果以五八年为分界线,到今年,这群人大多超过了50岁,孔子所说的“知天命”之年,在人群里,他们已经被称为“爷爷奶奶”,已经进入了老年人的行列,不过,我能理解,他们是多么不情愿地走向了夕阳,在他们的心里,一直有一个未曾经过就消失了的青春岁月。
  
  北岛,1949年出生,1978年同诗人芒克创办民间诗歌刊物《今天》。1990年旅居美国,现任教于加利福尼亚州戴维斯大学。他应该算是这一批人当中的“大哥”了,在他的诗里,这样说:
  
  万岁!我只他妈喊了一声
  胡子就长出来了
  
  其实,不止是胡子,还有皱纹,还有白发,还有一颗戴着镣铐的心。如果要在中国提“原罪情节”的话,恐怕对此最有感触的就要算这批人。他们的青春期过于血红,以至于想要遗忘的愿望无比强烈,可是如果真的遗忘了,他们的大部分荣耀和光芒,他们的爱与仇,他们后来的曲折坎坷都会一同被封存掩埋。所以,其实他们最想得到补偿的,是一个常态的青春期。哪怕是象今天的孩子一样,染上不同颜色的头发,在宿舍楼下等一个心爱的人,或者为了一款时髦的手机而打一暑假的短工,或者只是坐在教室里认真地读一回书……只要再给他们一个真正的TEENAGER年代,他们愿意用后半生去交换。
  
  的确,一个过早灿烂的叛逆年代,一个超乎寻常的叛逆被纵容甚至可以掌权的十年,和他们自己的青春期交叠在一起,如同一个过早被引爆了的烟花,瞬间分外美丽,随后留下了更长久的焦土和黑暗。今天的读者们还能知道的是离北京不远的一个河北农村,一个叫“白洋淀”的地方,曾经聚集中一群年轻人,后来,这个地方显得纯净且圣洁了,因为诗从那里诞生。而诗的语言,唯有诗的语言可以理所当然地省略那么多,可以在省略中升起辉煌。当然,我不是说他们当中没有人能把破开别人胸膛的匕首对准自己的勇气,靠着这股勇气,我们也看到了永远留在内蒙古的“雷厦”(《血色黄昏》)、还有那个打着哲合忍耶旗帜的孤独者的背影(《心灵史》)、那头中年卒死的努力靠近特立独行的猪(《黄金时代》)……他们中的少数发出了自己的声音,带着不能抹去的浪漫情怀,更多的人选择了默默地生存,默默地带大自己的孩子,比其他年代的父母更重视培养孩子们的规矩意识。
  
  在翻开这本《青灯》之前,我是有一些思想准备的,看到一些“非常态”的语气或用词,看到一些“受害人”的委屈和抱怨。谁不是常人?谁不会有为自己辩解的欲望?理解万岁。不过,还好,很薄的一本书翻完,青灯如豆,没有想象中的“祥林嫂”对白,只有诗人对文字天然的洗练、隐忍。太薄的书是因为太多的话没有说,不想说,不必说。隐藏在字里行间的悲情已经超越了顾影自怜,成为某种语言气质。很早的时候,北岛就曾经说过:我们会是悲剧,这几乎是注定的,我们只是等着自己的悲剧上演。(类似,未查原文)
  
  外国观察家曾经担心过他们,红旗下的蛋,会不会再一次把中国搅得天翻地覆。没有。他们已经了解,有一个“非常态”的青春期已经足够回忆或忘却。他们期望常态中国能够更早地到来,期望他们的孩子永远不要经历他们曾经经历的撕裂和欺骗。但是,对他们自己而言,对这个民族而言,有必要在将来为他们这个集体树一个碑,碑上只刻着他们给自己起的集体性称号——红卫兵。

最新回复

玛特 at 2008-7-22 23:56:37
他在上世纪70年代当过五年铁匠,架不住友人怂恿,以瘦弱之躯加五十高龄在美国的铁匠铺里比划了一道。最后,美国铁匠总结道:“你原来只是个轮大锤的”。他说:“我得承认,一个美国铁匠对一个中国准铁匠的评价基本上是公正的。”

看到这里忽地就唏嘘了。

他当准铁匠的时候大名叫赵振开,本名湮没无闻,后来的笔名却显赫一时:北岛。我一度疑惑过,为什么不叫南岛、东岛、西岛呢?起码在我的文学印象里,“南岛”是高更的塔希提,浪漫不羁;“西岛”是“新大西岛”,乌托邦氛围浓厚;“东岛”是浩渺烟波的神仙去处;而“北岛”算什么?古拉格?库页?总是苦寒寂寞的流放之地。还有他那两句诗,尽人皆知吧:“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后来想想,简直是谶语。

至今藏着本《五人诗选》,有他,还有舒婷、顾城、杨炼、江河。舒婷有痴情、顾城有纯情、杨炼有豪情、江河有温情,我最喜欢的还是他,刚柔相济,有英雄气亦不失君子风。那年之后,朦胧派诗人风流云散。嫁人的嫁人,远走的远走,失声的失声。在海外的诗人制造出最大动静的是顾城,而北岛,渐行渐远,淡出了我们的视线。我们也忙啊,忙着跟着王朔学油嘴滑舌皮里阳秋,那个词叫什么来着?躲避崇高。有一段时间流行用方言改编经典,用天津话朗诵他的诗歌,轻薄的,真哏儿,我们颠覆的不仅是他,也包括我们自己的理想主义。

《青灯》是一口气读完的。说来惭愧,没读过他的《失败之书》和《时间的玫瑰》,直接读了这薄薄的一本。他没有抬高自己,也没有贬低别人,没有血泪控诉,也没有义愤填膺,只是娓娓道来,有节制有感情地:朋友的故事,又一个朋友的故事,他和朋友的故事。人以类聚,看他的朋友,其实就是在了解他,那些有坚持的、真性情的、念旧的、“失败”的人们。这么多年来,他的身体如孤狼一般行走,在好多张床上住过,酒量应该还好,话是不多。至于他的灵魂,只是坚守,不群不党,淡定地坚守,像长夜里守着盏青灯。

有人提到了元人句子:“那堪独坐青灯,望故国,高台月明”。我想起的是另外一首,好像不相干的,但是也是家园之感令人鼻酸的:

“平生塞北江南,归来华发苍颜。布被秋宵梦觉,眼前万里江山。”
李大兴 at 2008-7-23 00:26:45
这一句写得好,我以为颇得“青灯”之意:“他的灵魂,只是坚守,不群不党,淡定地坚守,像长夜里守着盏青灯。”
海客 at 2008-7-23 02:34:08
他们的青春期过于血红,以至于想要遗忘的愿望无比强烈,可是如果真的遗忘了,他们的大部分荣耀和光芒,他们的爱与仇,他们后来的曲折坎坷都会一同被封存掩埋。所以,其实他们最想得到补偿的,是一个常态的青春期。哪怕是象今天的孩子一样,染上不同颜色的头发,在宿舍楼下等一个心爱的人,或者为了一款时髦的手机而打一暑假的短工,或者只是坐在教室里认真地读一回书……只要再给他们一个真正的TEENAGER年代,他们愿意用后半生去交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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