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刘翔
"傍水而居的青春"
打开潘维的诗集《不设防的孤寂》(1986-1993) ,迎接我们的头几行诗便是:"在我居住的这个南方山乡/雨水日子般落下来/我把它们捆好,扎紧,晒在麦场上/入冬之后就用它们来烤火。"(《第一首诗》)潘维总是写到水、雨水、井水、溪水。他生活的江南小镇被 水浸透,那是"一个只有水的地方/麦子就像少女一样发育……一个只有水的地方/花朵的眼珠们就会叽叽喳喳叫成/大森林/忧伤,忧伤,忧伤,忧伤。"(《一个只有水的地方》)水在潘维那甚至是一个"阶级特征":"南方,一个阶级/水是它永恒的器官//在水的透明世界里,宁静/推动万物明亮的齿轮//我们与泥土相爱,结合/但不会让权力出生,占据谷仓。"(《南方 ,一个阶级》)。为了适应水乡"逐草而居"的生活,诗人甚至想象他"已长出了鱼腮"。潘维在与诗人庞培的一次对话中谈到了水对他意义:"雨水对我充满了神秘的启示。我属龙,每当下雨,我就有回归内心的自由感。我极端热爱雨天,独自一人,听任自己的生命进入喜悦和解放之中。"潘维发现雨的节奏也是与自己欲望的节奏一致的:"雨栖息在高处/就像鸟巢//当树倒下,鸟惊得四处逃散/雨的杂草就落下来",同时,诗人感到他的欲望也像一把苏醒了的锯子咬啮他的心,使他成为"一棵疼痛的树"。当"雨水的手指摸索着这个小镇",诗人也用手指抓住喷涌的灵感:
整个下午我都坐在房间里
伴窗外的雨共同写作,哭泣
幸福的日子已种下稻田
几声鸟叫,一些青草
带来了我的温情
道路很快黯淡
时间平静得如一块雨中的岩石
只有这时才欣慰自己
过着这种蚂蚁的生活
忽而在近旁唤醒一位多年的女友
忽而灵魂出窍
水的暗流涌动在潘维的所有诗作中,使他的诗丰腴、明亮、舒畅、温暖、但有时也使他的诗昏暗、幽深、浑浊、神秘。
"在农事的一呼一吸间"
潘维的早期诗几乎受到了一致的推崇,甚至许多人认为他的早期诗代表了其最高成就。潘维的早期诗多少有些像"农事诗",这些"土生土生的诗"是那么明亮、温暖、自然,只有一个真正的赤子才能创作出来。他写道:"我写一些低矮的诗/考虑几首母鸡下蛋,啄食米粒的诗/打制家俱的诗/和送别阳光的诗/我的喜悦孵化出几只骨瘦如柴的鸟雀/在风雨里抖动,叫唤/有时,撑开自己/做一把黑夜的伞/藏进发丛听流星犁田时的哭泣声/抽在果园梢头/落下条条灼烫的鞭痕//拉着诗的手,泥做的手/把诗的眼睛钉在牛背上/让它驮着天空缓缓移动/树叶爱恋的树庄/已在小溪潺潺的目光里干着农活/周围丛生着寂寞的野草/少女在刺绣/还有婴儿被白雪夺走了生命,留不下半点火星/这些,都是我诗的一部分。"
"一个玻璃孩子,减轻了乡村的痛苦",潘维就是这个"在四面通风的早晨奔驰"的"玻璃孩子","早晨来了/它用露水敲敲我的门/庄稼又长高了一寸。"(《早晨为我而来》)在他看来,"田野就像一个人",他把自己插入土中,就像和亲人在一起。太阳也是一个人,在诗人"上工"的路上,他看见"太阳硬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将最后一堆火也输给了世界。"谷仓也是一个人,"谷仓静听自己的拔节声"。潘维像一个孩子 ,对眼前的世界充满好奇:"土地到底为什么存在/它在黎明时听见谁的悲伤而哭泣,变蓝/作物的须吱吱冒烟/一直弯曲到地面。"他洞察到大自然最细微的阴谋:"一颗露珠从唇边滚落/叶子受惊,一层薄薄的地震/在一天的阴谋里/历时千年之久。"(《土地与我》)
潘维深爱着"像旅行箱一样散落在周围的村庄",那些宁静的阴影,水缸装满了水,后院杏树上垂下一串串红色果子。抬头看去,"田野展开双翅/静静地滑行,飞翔,冲击蓝天"。潘维的许多乡村诗都有极强的画面感,让人难以忘怀。《春天一日》的第一段是这样的:"一百只蝴蝶经过一个村庄/一百条道路在水里流淌/这个早晨,这朵花/还有新嫁的女子/全是春风留下的一阵鸟叫"。他的《乡村即景》也是令我最难忘的乡村诗之一:
邮车被一阵钟声挡住
被早晨的微光挡住
被房梁上的旗帜,桔香和幽静挡住去路
河埠头女人的话语
渐渐明亮,上升
这炊烟充满秘密
多彩的街道,空气新鲜
节日的水罐
托在乡村的头顶
孩子们脚步摇摇晃晃的
不时泼下一些快活,一阵陶醉,一片哭嚎
我的耳朵啊
极度疲劳,极度疲劳
就像一对布谷鸟
无法落在粮食多的地方
真的,潘维这些土生土长的诗反映了他心灵中最好的一面,一个"远离人间/为麦种守灵"的诗人,他的诗是真正的新鲜蔬菜,"这些新鲜蔬菜/只卖给少数真正的灵魂/他们和我都贫困得前无古人。"
"鼎甲桥乡"
《鼎甲桥乡》是潘维早期风格的一个总结,也许是他迄今创作中的翘楚。为何有时许多朋友会称潘维是当代少数天才诗人之一,读读这首诗便会明白。当潘维创作《鼎甲桥乡》时,他的创造力和自然天性正处于最好的平衡状况,他的这首诗不是"做"出来的,而是自然"流"出来的,他诗才泉涌、坦率无忌的诗风具有多大的魅力啊。
《鼎甲桥乡》近一百行,是潘维少数几首长诗之一(《太湖龙镜》并非长诗,而只是组诗。)诗人在不经意之间,将叙事、抒情和人生思考交织进去,显出惊人的"早熟"。
《鼎甲桥乡》写了许多故事片段、影影绰绰的传闻和乡村实景。鼎甲桥乡是一个水乡:"夜晚,是水;白天,也是水/除了水,我几乎已没有别处的生活。"水乡是温柔的:"几乎,整个冬天,都没有暴力事件发生/水缸的冻痕也显得温柔,缝隙/蚯蚓般延伸,似乎专为阳光准备的/一顿午宴。""水未浑浊前,鱼的背脊/能折射出一种迷人的紫光/如明媚的春光收敛之际洋溢着幻影的少女。"水乡的姑娘也温柔而善良:
如果一位国王路过我们这座无名山乡
我不会向他贡献胶靴和伞
我打算呈上我的女仆——一位村姑
她会插秧、育蚕,并且梳头
并且她话语柔婉,微波阵阵
使法律的尖锐部分远离人民
这是古老的村庄,"一把木椅已安然度过了半个世纪";这是孤独的村庄,"外乡人会觉得除几片缝纫店外/人们都为各自的事情所隔开/唯有一道旧篱笆上的喇叭花喧闹热烈/但似乎并不向那些耳朵吹奏。"那里有一处学校,"一条溪流凝视着学校上空的云/铃声过后,孩子们像化肥一样撒落在/田野各处,有时,淋成落汤鸡",而乡村女教师是作者的朋友,她"站在黑板前,如深陷无望的爱情/无论如何,你只能将丝绸和相册压入箱底/以减弱自己的美来适应平凡。"乡村小学和它的女教师都是孤独的。在诗的第六部分的开头,潘维对古老乡村的描述堪称经典:
期待的漫长,是因为听不到敲门声
村庄像一付犬嘴里的脏牙,从未使用过
牙刷和牙膏。被咀嚼又吐出的房屋
缺肢少腿,杂乱的堆积在破晓前的冷光里
瑟瑟作响的树叶翻阅本地人家史
此外,潘维写到蜷伏在厌倦里的猫、向天空翘起的静穆的屋顶、浮游在池塘里的鸭子、成熟的麦子、以及砖厂的大烟囱、电视天线和窜入铁丝网的拖拉机。正是在被作者称为"镀土岁月"的这段日子,"我,冒天下之大不韪,引诱了乡间/最出色的美人儿,并以不给生还者以希望的方式/我娶她为妻"。诗人在"深思虚无与粗俗事物"之际得到了真正的幸福。
可贵的是,潘维在诗中还表现出相当的思考能力,这种思考以非常感性的方式表达出来,比如,"狭小的生活,走几步路就能完成/因而有足够的时间让荒草茂盛/时间,对神灵来说,并不重要/对他的臣民们也理应如此","紧随挣钱人出门的/是电视天线,但它们的烦恼站得更高/鼹鼠们不可救药地在挖掘/真理的根",全诗的结尾,写得浑然天成,情境、个人感伤和智性结合得太好了:
当然,你还得学会撒网,直到灶火劈啪
一件美妙的事要在逐渐的补充中完成
才会像苹果一样熟透。正如我年近三十
才觉悟到自己不是外国人,而是一只留鸟
作为安慰,我将自己比作福克纳,试图
筑起金字塔。而候鸟们将许多小巢
留在异乡的枝杈上。想到这
想到我从未去过天堂,我不禁忧伤
这儿,感冒、懒惰。药剂师的衬衫
扩散着薄薄的药料芳香,如芦苇丛中的薄雾
"这个吃米长大的,犯幸福罪和欢乐罪的人"
在《无产者赤裸裸的财产分配单》中,潘维写道:"我把身体交给养育我的乡村/两条腿交给稻田/把心牢牢地保存在一位姑娘的怀里",他声称:"任何原子弹也消灭不了我这个吃大米长大的/犯幸福罪和欢乐罪的人/对家的多雨多病的情感。"
这个"玻璃孩子 "并不掩饰他的欲望,"我的欲望如同一把锯子/不断咬啮着自己的心"。每当春风吹起,"风唤醒了我体内的蛮牛/并用成百的少女引诱我/到那绿色的泥床上"。潘维在诗里不掩饰性欲,也不让它"升华",而是处处表现它。他似乎觉得"肉欲分子"是对他的某种褒奖。在他的世界里,"芳香四溢"的少女代表最美好的事物,自然中的美好事物都与少女联系在一起:"麦子就像少女一样发育"、"别把雨带走,别带走我的雨/它是少女的血肉做成的梯子",而爱的喘息仿佛山谷的和谐:"那些乳房,少女们的乳房/正和根须一道喘息/用疲倦,雨声,山谷哺育着一片醉酒的和谐。"(《那无限的援军从不抵达》)潘维靠增加少女的纯洁来增加诗歌的色情,潘维诗歌中的色欲是构成他大多数诗篇的基质之一,他自己说过:"每一次接近岁月/少女们就在我的癌症部位/演奏欢快的乐曲"(《框里的岁月》)。也许他全身的每个细胞都患上了这种"癌症"。"癌症"在他的目光里:"今夜,我的眼睛寻找它的道路/它推倒墙壁/穿过一片草丛/在一位女性的目光里——久久奔流。"(《今夜,我的眼睛》)"我的眼珠一次次作为货币/与女孩作交易,并且,毫不厌倦。"(《怀念,一九八六年》)"我反复盯着旗袍开衩处的那条腿/我似乎觉得自己正与一头山羊/在泥泞里打滚"(《不再回家的人》)"癌症"正好在"癌症部位"——"我有一条睡眠的牧羊鞭/我嫉妒早晨、美丽和残忍/在青草的一瞥中/我化作一滩凄凉的雪水。"(《我有一条睡眠的牧羊鞭》)"癌症"有时也毫无理由地发作——在独自一人"只有闪电、闪电,身材高大"的雨夜,他觉得"内衣的一角,仍紧贴少女的肌肤";而在骑车或乘车时,他也感受到"癌症"散发的那阵微凉、那种温热 ,"片刻,一位女人的肉体流遍了我全身。"(《一个无政府主义者的日记》)
确实,潘维崇拜女性,心甘情愿地成为女人的俘虏:"要是姑娘们握着绿树枝/轻轻抽打瘟疫和晨光……那么,从一个激进的革命者/我就会转变为一株苍白的植物。"可是,他也不乏残忍:"我听见/女孩子一个个掉落,摔得粉碎"、"下雪了,让我去寒风中/捡些女孩子回家/将她们扔进壁炉生火/或当葡萄酒喝掉"、"请赶快准备好过冬的粮食/几本旧书,一筐木炭和一个情人/但她必须在寒冷中裸露。"时不时,他会闪现出"水晶般恶狠狠的情感"。诗人相信:"我保存了最后一滴贵族的血",而贵族应该拥有某种特权,诗人在《鼎甲桥乡》里的那位"流淌龙的血液的英俊者"身上找到了自己的影子,"奴隶制时期的光/仍照亮我的脸、工作和性欲","从一处喧嚣的宴席脱壳而出的姿式里/我发觉,我早已在无意之中仿效了皇帝。"(《我认为,我是皇帝的子民》)。
从潘维的诗我们可以看到潘维是一个十分自我的诗人(他甚至写这样的诗句:"我的臀部正向黎明升起"),他的诗是个人情绪的反映和表达,他总是被自我生命的强力所穿透:
如果我醒在早晨,我的仇恨就会闪亮
如果水面上是一朵花的幻影
我就把书籍翻到雨季这一页
但我必须穿上革命这双鞋
必须与我否定的一切对话
在继续震颤的地球上
我必须从头和脚
吮舐紫罗兰的花香
然后醒来
然后睡去
并在这两种犯罪之间
向生活浇下超现实的激情
潘维1986-1988的早期诗,按潘维自己的理解是"以肯定而非质疑为核心的写作",这时期作品"语言清新、明朗、节制、准确,呈现了生命对南方水与乡村的体验。"确实,这些清新可爱的早期诗里呈现的自我尽管是相当自恋的,但总体还比较健康、单纯。此时,他"肉体之树上欲望正在开花",他的"幸福罪"、"欢乐罪"也不过是"浪漫的耻辱"罢了。诗人有过孤寂和那恶念头,但他还未远离少年纯洁的清凌凌的源头。
"哦,青春,一条被晒得懒洋洋的的毒蛇"
在1989-1993年之间,潘维写下了一批强有力的诗,他大胆抛弃早期诗的幻美,"以批判精神不断超越美。"这段时期他着力表现虚无的人性和现实。
虚无是和孤寂伴生的,一个时期以来,潘维感到"一种不设防的孤寂/让我越陷越深"。(《不设防的孤寂》),他思考人生的意义,但找不到什么意义:"从诞生到死亡,是媚俗的军队扩编的过程/所谓觉悟是寄生在虫子或梦的表情里。""那时我们交战的唯一根源是精力/但现在却没了退路,甚至连真理也不保险/朋友们灌我酒,女人喝我的血/我们的颅盖骨在膨胀中惊人地沉重。"(《科之祭》)"没有回答触动我思想的瓷片/期待是刺,永恒是毒/希望吸空了滋养希望的土壤。"(《苏醒在晨光的一封信》)"失眠,黑色甲虫,抽屉里的药片/从骨子里我感到了宇宙的荒凉。"(《一九九O年的亵渎》)"我觉得忧伤 ,一切虚无者都有充足的理由/不虚无,人群中我像是一根羽毛/驱使我重复另外一个又一个生命的秘密源泉/是一种飞翔的残余姿式"(《在长兴漫步》)。
潘维对人性的怀疑也日益浓重:"那些人,尽是些病态的玫瑰/女人的衣领含着冰凉的幻觉,男人们/不得不来回滚动来自虚无的水晶球/黑暗里,他们的厌倦一闪一闪。"(《秋天的房间》)"在一本书的背后有一群人/渴望恢复绞刑。"(《我认为,我是皇帝的子民》)"人间的喧嚣好比一堵灰墙/矗立在孤寂之夜的淫笑之上"(《轮回》)"我见到的一百个男子变成了女人/我见到的一百个女人变成了男人/那么我呢?我变成了什么?/一只猫?一只性的火鸟?/或投枪或匕首?……直到不久才懂得,压迫是一种本能/能加速人性的心脏运动/同时更深刻地感到/愚蠢是幸福的,并在快感中消除了恐惧。"(《在无意义的国度里》)
潘维也感到恶梦般的现实的侵凌,他知道:"现在是狼的时间,喑哑的时间/一艘巨轮航行在公海上/底仓,一批熟睡的武器。"(《秋之书》)他感到:"现在我爱的东西:犹豫、彷徨、记忆/都是踩死的肉体所散发出来的气味。"(《秋天的房间》)"我清楚地记起一只血腥中逃脱的疯狗/穿过了城市的心脏……此刻,是刽子手梦见砍掉喜玛拉雅山脑袋的时刻/只有汽笛、宣传车上高音喇叭的喧嚣/吞噬物质"(《喧嚣》)。在《无意义的国度里》一诗里他集中排遣了心中的那种"被剥夺了内脏与脑髓"的痛苦感受:
床上散乱着书籍
夜奇怪的眼光从不打量行人
因为在无意义的国度里,没有事物走动
是的,即便在我记忆里
一盏空旷得像寒风的灯也被熄灭了自尊
在无意义的日子里,没有生命的成长,象大地上的植物
只有沸腾,欢呼,一致
只有一种手势冷漠地扫过时空
诗人深信自己是一位担当者:"只有我/一个悲剧的哈姆雷特/用一支疯狂的笔,彻夜同灭亡的大军交谈……我不过是一个巫师,炼金术士,先知/目睹了看不见的一切。"(《锡皮鼓》)潘维有时仍保持着对青春冒险的狂热,这在他出色的《追随兰波直到阴郁的天边》表现得最明显:
追随兰波直到阴郁的天边
直到庸人充塞的城池
直到患寒热病的青春年岁
直到蓝色野蛮的黎明
直到发明新的星,新的肉,新的力
追随,追随他的屈辱和咒语
追随他在地狱里极度烦躁的灵光
追随几块阿拉伯金砖
那里面融有沙漠和无穷
融有整个耗尽的兰波
追随他灵魂在虚幻中冒烟的兰波
甚至赤条条也决不回头
做他荒唐的男仆,同性恋者
把疯狂侍候成荣耀的头颅
把他的脸放逐成天使的困惑。
但同时,潘维对这种狂热又充满怀疑:"我一直在充满怀疑的街道上行走/我不知道自己正接近什么/是岁月的骨灰盒,还是蓝色花朵"。(《癌症》)"我想我老了,即便通过花粉精/或交换青春的办法/我也无法把疯狂再次推上马背/因为纪念碑的根基正在轮回中腐烂/到处密布着匆匆行动的领袖/如果整个地球都点燃,烧尽/人类仍将创造不出阳光。"在《一首反抗青春的诗》里最好地体现了他以青春反抗青春的努力,它终归是一首"反抗青春"的"青春诗。它的后两段是这样的:
青春就是今天,是一头大象
它会像坦克一样穿过人群,成为
射击的目标,然而,一个女孩
却将喉咙送到风中,让声音流亡
将心跳拴在马拉松赛跑者的火把上
她的手像花朵一样盛满了别的手
哦,青春,一条被晒得懒洋洋的毒蛇
此刻,它正魔鬼附体在我身上
我该怎么办?哪一种药片能医治这病症
青春太巨大,经不起轻轻一推
一倒地,就无法再爬起
一个世纪即将结束,但耻辱仍会延续
我是否能把消极的抵抗运动坚持下去
出没于南方,像一个游击队员
注释:
《不设防的孤寂》(潘维诗选 1986-1993),今日中国出版社,1993,9。下文所引诗歌均引自该诗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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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见/女孩子一个个掉落,摔得粉碎"
"下雪了,让我去寒风中/捡些女孩子回家/将她们扔进壁炉生火/或当葡萄酒喝掉"
"请赶快准备好过冬的粮食/几本旧书,一筐木炭和一个情人/但她必须在寒冷中裸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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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捡我喜欢的地方读呀。诗评写得这么长。
一个人的诗在映照一个人,是一个人在诗里的生活。 不可能是全部。
姚风
[ 本帖最后由 海客 于 2008-3-5 00:09 编辑 ]
又去哪里喝酒了?老不见你来,不见你回帖。
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