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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半污病》连载

修平 发表于: 2008-1-26 04:53 来源: 今天


我竟然得了一种怪病:身体的一半雪白无比,另一半却污黑不堪。我刚懂事时就得了这种怪病,母亲带我到县城、省城的很多医院都治疗过,得到的答案只有一个:不知道这是什么病,医生们根本就无从下手。我的病就这样一拖再拖。转眼就又要过年了,这年一过,我就二十四岁了,又到了我的本命年。有人说,人过本命年要么大福,要么大灾,我虽不信这一套,但想想身上的怪病就直哆嗦。我不知道这些年是怎么度过的,我有过幸福时刻,也成功过,如果用金来衡量的话,我的确算是个成功者,因为我有钱。
我的过去并不复杂,我还是从我上学时说起吧。在我上学期间,总是穿着长衫,即使是夏天也是如此,并不是我喜欢穿它,我是怕别人看到我身上乌黑发紫的地方会恶心。但是,不管我用什么方法去遮掩它,从身上散发的臭味总是让人恶心。当然,乌黑皮肤的另一面是洁白的,我有一边的皮肤雪白无比,光滑细嫩,估计比婴儿的皮肤还要细嫩,有些不厌恶我的男同学们很喜欢我雪白的皮肤,还有人送了我一个绰号叫“白雪王子”。可更多人看到的是我乌黑发紫的地方,他们干脆就叫我“乱泥巴”,或叫“臭泥巴”,这都是一个不雅的绰号,我很不喜欢,但没办法,众口铄金,我辩不过他们,我只能接受那些恶心的外号,时间一长了竟也习惯了。
“乱泥巴”这个绰号是我上高中时同学们给起的。那时,我常想和同学们一起打打篮球,搞搞运动,并融合到一起,可我这不争气的身体让我非常苦恼,如果不出汗,身上的气味还稍微好些,只要一出大汗,就会发出恶心的臭鸡蛋死鱼死虾般的腥臭味,同学们说那臭味在十几米远的地方都能闻到,谁会跟我这样的人搞运动呢?不过有的时候,我身上的臭味也能起点作用,记得上高二时,我们一班和二班的同学搞一场篮球赛,我孤独地站在一边看,就在我们输了很多分的时候,有个同学竟建议让我上。
“他能行吗?”全班同学都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我说。
“能的,我说他能他就一定能。”我们班长非常肯定地说。
我当时还在暗暗高兴,并兴奋地接受了这一挑战。于是,我简单地活动了下身体后就上场了,这时我发现班长和其他几个男同学都在窃笑,在旁边的一些同学也是盯着我笑,他们一定是在笑我不敢衣服。这没什么,只要能上场比赛就行。我穿着厚厚的长袖就开始在篮球场上漫天飞奔,怪事还真发生了,等我跑了一阵之后,对方竟然没有人来阻拦我上篮了,我一连投了好几个球。就这样,我们竟然把比分追了上来,并最终赢得那场球赛。我高兴得要命,这也是我上学以来第一正式次参加班里的活动。后来有位二班的同学告诉我说他们输球不是因为球技,而是因为他们根本无法忍受我身上奇臭无比的味道。这样以来,我就被二班的男同学们取了个外号叫“乱泥巴”。
在我上高中的时候,我还喜欢过一个叫梅的女同学呢,尽管我非常喜欢她,可我却不敢接近她。因为我身上臭,老师排位时常把我排到墙角,我总坐在墙角发呆。我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注意起梅来的,她长长的头发,圆圆的脸蛋,大大的眼睛,苗条的身材,真让我想入非非。可惜的是我根本不可能有机会接触她。在那个保守的年代,别说是我,就是别的正常男孩也很少跟女同学说话的。
我还记得班上有个叫刚的男孩,他跟一个叫蓉的女孩坐在一排,不知怎的,他们就谈开了,并保持了相当亲密的关系。后来很多同学都说他们俩在谈恋爱,还有人说得更玄,说他们在草地上亲嘴了。我根本就不信他们亲过嘴,可最后,他们俩亲嘴的事传到了班主任那里,最后又传到校长那里,校长是个老古董式的人物,为了抓典型,他们最后都被学校开除了。他们后来怎么样我就不大清楚了。而我呢?我每天都在观察梅,她走动一步就会撩动我的心,她走路时的脚步声就像在我心里弹琴发出的声音,那真是一种令人迷醉的感觉。我相信我是爱上了她,并一直把她看成是我的初恋。
记得在高考前夕,一些同学拿了高中毕业证书就回家了,他们放弃了参加高考的资格,而我没有,我想争取一下。由于很多人都走了,教室也空了许多,我就有机会坐到了前面。老师让我坐在梅的后排,我每天都能面对梅背影,仿佛进入某种仙境。我根本就没听老师在讲什么,而是在幻觉中生活。那时我就在想,从梅身上散发出的气味一定是香喷喷的,我使劲用鼻子闻她身上的味道,可奇怪的是什么也闻不出来。我可没灰心,而是继续闻,我敢说我的鼻子是很灵敏的,从课堂上发出的任何气味都逃不出我的鼻子,特别是大家放的屁,我对屁味有一种特殊的敏感。有一天课堂上,我听到“咕噜咕噜”两声闷屁声,那声音虽然很低沉,但我还是听得清清楚楚,所有同学都在聚精会神听老师讲课,我却在认真听那个“咕噜咕噜”的坯声。我一听就知道那是从梅身上散发而出的,果然,没过多久,我就闻到一股奇臭无比的臭韭菜味,我敢说那味道比我身上的腥臭味还要难闻。
“原来们中午吃的是韭菜饭。”我这么想。过了会,她身边的人也开始有了反应,有人用手捂着鼻子,有人用书本轻轻地扇起来,我却毫无反应,更像是在欣赏她那美丽的臭屁味。
“美女也放屁啊!”这是我闻到臭屁味后的第一反应。“美女放屁”这件事对我的震动很大,它彻底改变了我对世界的看法。在此之前,我总觉得美女即使是放屁也应该都是“香喷喷”的,在我心里边她们根本就与臭味无缘,她们本来就是天生的“香美女”,就是“香香公主”,那是上帝的恩赐,既然如此,上帝也会同样让让她们的屁都变成香的。后来我又想,既然梅那样的美女放的坯也很臭,那证明天下所有人放的坯都很臭,这一点会跟我一样,我也能放屁,我们都能放屁,“全世界的人都会放屁!”这就是我当时得出的一个伟大结论,我当时还断定全世界人所放之屁都该是臭的。从梅的那声闷闷的“韭菜屁”里,我获得了从未有过的尊严和自信。
有了尊严和自信后,我还是不知道该通过什么方式跟她说话,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跟她说话。不过,只要你坚持,你就能等到机会。有一次,她的笔掉到地上,并一直往后滚,最后滚到了我脚下,我激动了好半天说不出话来,脸涨得红红的。机会来了我岂能放过!
“你……你……”我结结巴巴地说出这一个“你”字来,可后面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因为我太激动太兴奋了。她回过头,用非常奇怪的目光看了看我。
“你……你的笔……你的笔掉到我脚下了。”天啦,我终于说出了口,我不知道对她说这么一句话有多艰难。这时,我发现她用手对着鼻子扇了两下,然后冲我和蔼地说了声:“谢谢!”她那声“谢谢”非常清脆,直到现在我还记得,那声音就像“我爱你”一样,我红着脸看她转过头去,就像目送自己的恋人。后来,我就开始出现幻觉,我想象是我的妻子,想象我们在草原上飞奔,骑着马的神气样子,甚至想象我们爬上悬崖,又一起为爱殉情的样子,我甚至还在设计我们跳悬崖时的姿势:是飞翔式还是自由落体式呢?是抱在一起还是各自下落?我想着想着就笑了起来。
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和她说过一句话。没过多少天,我们就参加高考了,她考上我们当地的一所名牌大学,我却回到农村,在家种地。我一直把她对我说过的“谢谢”当成是我这一生中接受的最高礼物,她的这一声普普通通的“谢谢”已在我头脑里留下了深深地烙印,直到现在我还记忆犹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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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平 at 2008-1-26 04:54:27


高中毕业后,我就回到农村,高考我只考了可怜的四百多分,我知道,即使我能考六百多分,也不会有学校愿意收留一个像我这样的人。从那之后,我就开始痛恨起自己来,我不是痛恨乌黑发紫的那半肌肤,而是痛恨洁白的一半,我宁愿整个身体都污浊不堪,也不愿要这一半雪白一半污浊的烂皮肤。
可话又说回来,因为我身上的这种怪病,我又获得了另一种人生。我这病一传十,十传百,竟然传到我们当地的电视台去了。电视台有一位刚刚大学毕业的女记者对此事非常好奇,她想近距离接触我,想了解我这病的秘密。于是她就带着一位市人民医院皮肤病科的主任医师来到我家,她想让医生了解我的病情,并同时为她录制一个节目。那天太阳很好,他们来的时候是我妈妈接待的。
“听说你儿子得了一种怪病,我们想来了解一下情况,您愿意把您的儿子叫出来让我们看看吗?”那位主任医师开门见山地对我母亲说。
“当然……当然……,当然可以的,你们等等,我马上叫他出来,这孩子,哎,自从他高考完了之后,整天就把自己关在房子里读书,还天天说将来要当什么文学家。我看他脑子准是有毛病,也希望医生您给他看看。”母亲说得一点没错,自从我回来之后,根本就没有出过门,我不知道从那里弄了本卡夫卡的作品,读了《变形记》之后就变得不再想和任何人讲话了。虽然我还小,卡夫卡的很多寓言我都无法理解,但他的文字却具有巨大的魔力。
“三子,出来,有人来看你了。”我听见母亲在门外大声地叫我名字,我当时正在后山坡上看书,享受阳光的照耀,其实我根本就没看进去,而是在看蝴蝶在身边乱飞。
“哦,知道了,我马上来。”我乖乖地从后山坡下来,把书往椅子上一扔。这时候,我就看见那个美女记者用摄象机对着我不停地移动。
“她在拍我!”我感到很震惊。
“她拍我干什么?”我脑子里似乎有一种不详的预兆。人对于自己陌生的东西总有一种本能的防备,我也不例外,我虽不知那位美女拿的是什么名字,但我知道她是在为我拍摄什么东西。
“你就是陈三宝吗?你的遭遇我们大家都听说了,今天我们到你这里来是想为你做一个专访,希望你能配合我们。”那个漂亮的女记者一见我的面就说。
“专访……配合……”我从嘴里挤出这几个莫名其妙的字来,并不停地重复着。我的话本来就不多,再加上很长时间没有跟外人说话了,说起来还有些不大利索。我一个劲地看那摄象机,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专访”。这也是我第一次真真正正接受记者采访,并且还是个美女记者的采访,浑身上下总会有些不大自在,只听到胸口在“砰砰砰”乱跳,心脏好象快要蹦出来似的。
“是的,我们想把你身上这奇怪的病宣传出去,到时候你不仅能在电视中看见自己,说不定有人通过我们的专题报道知道了你的病还能帮上你呢?所以希望你能尽量配合我们,行吗?”美女记者的声音非常温柔,表情也很自然,她那么温和的态度是不会有人拒绝的。
“真的吗?”我惊奇地看着她。母亲更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虽然没有文化,但还是看过电视。她赶紧跟美女记者和那个皮肤病医生说“谢谢!谢谢!”
“是真的,希望你能相信我们。”那个医生也开口说话了。只到这时,我和母亲才真正相信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我们并没有做梦。
当我和母亲确认了这一切都是真的后,他们就对我进行了一系列访问。不过,在访问前,他们先递给我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一些问题,很多问题我现在早已忘记,但有三条我却记得非常清楚。第一个问题是问我什么时候得的这病;第二个问题是问当我知道这病无法治疗时候的一些想法;第三个问题是问在我患病期间所获得的周边人群的帮助和同情,等等。至于前面两个问题,我都是如实回答的,至于后面的那个问题,我回答的是:“没有人能帮助我啊,这些年没有人跟我玩,很多人见了我就跑。真的,我不骗你们,我知道所有人都讨厌我。”我的话刚说到这里,就发现美女记者有些不高兴的样子。
她打断了我的话,然后说:“你不能这么说,这样说播出去对社会影响不好。”
“可我说的是真的啊?”我大声和她争辩起来。
“不,你应该这样说……”她停顿了会,从包里拿出纸和笔,然后迅速地写了些话交给我,我一看,那上面竟然写着:“在我患病期间,我得到了社会的很多帮助,同学和老师们没有歧视我,乡亲们也没有歧视我,他们都用不同的方式关心我帮助我,让我感受到了社会的温暖……”我读着读着就觉得这不是我真心想要表达的,再看看那个漂亮的女人,她正在冲我笑呢,还不停地夸我讲得好,让我继续讲下去。这时我才发现,她的笑容就像我刚刚念出来的文字一样令人恶心。
我越读越觉得有一种东西从胃里往外翻,我想我是要呕吐了。我清楚地记得在学校别人叫我“乱泥巴”时的情景,还记得老师排座位总把我排到角落里才肯罢休,乡亲们看见我就像是看见了瘟疫……可现在的这个美女记者竟然让我说出相反的话来,我不想再说下去,但在母亲的央求下,我还是把那篇满是谎言的稿子念完了。她们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后就兴冲冲地走了,而我却陷入深深的孤独和绝望中。
这就是我第一次被采访的经历,尽管我在后来有钱的日子里也接受过记者采访,但那次采访完全不同,因为它对我后来的命运产生了巨大影响。等他们走了之后,我又开始仇恨起自己来,我为什么要和别人不同,如果上天真要让我全身都腐烂,我也毫无怨言,我见过那些被开水烫伤或被火烧伤的人,他们才真正得到了社会的同情,尽管他们也是弱者,但他们真实,即使是被命运抛弃,但他们用真实的丑陋面对着这个世界,而我却不同,我污浊的一面又是洁白,我根本无法跟他们一样。
我的专访很快就在电视上播出了,并连续播了近一周时间,这一播不要紧,还把我播成了当地的“名人”。在播的那些天里,每天都有人到我家来,说要见我,说想看我半污半白的身体。起初母亲还没有觉得什么,只是后来人越来越多后就开始厌烦了,于是她就想出一个收钱的办法来。
“想见我们家三宝就得拿钱来,五毛钱见一次。”这招还真管用,母亲几乎每天都能收到十几块钱,一到晚上,母亲就拉着我算起帐来,说今天收入多少,明天收入多少,这样时间长了,我们家可就要发财了。顿时我又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像猴子一样的动物。我对钱可不感兴趣,当然我不能拒绝母亲,既然我有这天生挣钱的身体,那就让它尽量去发挥作用吧!
又隔了一段时间,当地的人们对我身体的兴趣也逐渐消退了,母亲的收入自然就少了许多。我也清净了,仿佛日子又回到从前,我利用那段时间读了些书,又正好是农闲的时候,日子过得也算舒畅。
可有一次事件就打破了我的这种平静,并从此改变了我的命运。记得那是十一月份的一天,天很冷,我还捂在被窝里看书,就听见外面来了几个人。其中有个中年口音说:“大娘,您就是陈三宝的母亲吧?我们想见见你们家三宝行吗?”
“见三宝?好啊,拿钱来,五毛钱见一次,你们有五个人,如果都想见的话,那就得交给我两块五毛钱,先交钱再看人。”母亲俨然成了一个“生意人”。
那帮人听完后哈哈大笑,并连忙说“好,好,我们交,我们交。”过了片刻,就见一个中年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百元大钞。“不用找了,这些都给您了。”母亲接过大钞就傻眼了,她二话没说,就把他们领到我的房间。
那个中年男人身穿蓝色西服,看上去四十岁左右(其实他已经快五十了),长长的头发,额头有些秃,五官倒算是端正,他的旁边是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年轻小伙子,另外还有三个人我没有太多印象。我几乎是光着身子从床上爬起来的,正准备穿衣服,只见那个中年西装男人拦住我说:“哇,真是一件天然的艺术品啊。”他从上往下不停地看我,又不停地赞赏,并发出感叹声,弄得我不知所措。
“什么?艺术品?”我听得有些莫名其妙,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艺术品。只听见那个穿西服的男人又跟旁边的年轻人叽里咕噜地说什么。我能隐约听见一些词语,什么“艺术品”、“超现实”、“象征”等词,当然,我根本就不知这些词语是什么意思。
“是这样的,我们刚才在说,你是天生的艺术品,要是让我们来包装一下,你一定能成为影响全国,甚至是影响全世界的最伟大的行为艺术家。”那个穿西服的男人又对我说。我见他说得激动,自己也有些心动了。
“行为艺术家?”我惊奇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关于“艺术”这个词我还是在书本上看到过,因为它神圣,所以我总觉得它应该距离我非常遥远,我根本不敢想象,“艺术”这个词语能跟我的身体扯到一块去。而“行为艺术”这个词我就更不知其意了。
“是的,你是天然的不加任何雕饰的天然行为艺术家,你看看你这一半皮肤,洁白如雪,即使是刚出生几个月的婴儿也不过如此,再看看你的另一半发紫发黑的皮肤,它又是那么地现代,现代派艺术大师们看见了一定会喜欢的。所以,你的身体似乎是结合了东方和西方文化的精髓,这真是天然的艺术杰作啊!”他说了一大堆东西,我几乎一句也没听懂。他停顿了一会,竟然又把目光投放到我正在看的那本书上。
“怎么?还在看卡夫卡的《变形记》啊,恩,不错,有点意思。”他说完,又转过身对我母亲说:“大娘啊,我们想把您的孩子带到大城市里去,其一是看能不能帮他找到最好的医生,其二呢,我们是想对他进行包装,让他成为真正的艺术人才。”我母亲哪管这些,只要能帮我治好身上的病,不管别人怎么折腾我,她都是无所谓的。母亲最关心的是他们所说的“能帮我找最好的医生”,而不关心什么艺术不艺术的,我看见母亲非常爽快地答应了他们。
“那需要多少钱啊?”当然,母亲关心的还有钱,从这些人的谈话中,母亲知道,我应该是个“宝贝”,这些年来,母亲为了我的病东奔西走,也花了不少钱,母亲只是一心想把她在我身上投资的钱给赚回去。当然,这是人之常情,作为任何人的母亲要把自己的儿子亲手交给一些从来就不认识的人是要有所得的,这和过去“买子谋生”的行为没有任何区别。
“不,不需要您出钱,我们自然有安排,并且还能让您的孩子为您挣大钱。”那个西服男人说完就从口袋你掏出一叠钞票,估计足足有四五千块,交到我母亲的手里。“这些钱就作为对您老抚养他的补偿金,您只需要让您的孩子在这上面签个字,或者是按个手印也行,那我就是他的经纪人了,您看怎么样?”母亲从来就没见过这么多钱,她根本就无法拒绝这种诱惑,就连连点头,并让我快点答应。我连合同都没有看清,就在那张纸上签了字,我的命运顿时就交到了那张纸上,交给了一个我从来就不认识的人。至于未来是好是坏,只有鬼才知道。
“好了,就这么定,今天下午我们就出发,我已经定了返回的飞机票,你看你还有什么跟母亲说的,你就赶快说吧,你这一走恐怕会有一段时间回不来,不过,你长这么大了,二十了吧?你也该出去看看了。”那个西服男人还算有点人情味,居然能说到我和母亲的最痛处。我看见母亲在默默的流泪,我也忍不住地流下眼泪。
“您要带我去哪里啊?”我迷惑不解地问西服男人。这的确是个问题,我签定了协议之后都不知道该去哪里,更不知道未来究竟是个什么样子,我生怕他们是人贩子,不过,我这种担心也是多余的,我这腐烂的身体即使是被人拐卖了,又能值多少钱呢?
“对了,刚才忘记告诉你,我们要带你去南方,去深圳,听说过‘深圳’吗?”西服男人接过话,他把“深圳”这两个字的音调拉得很高很长。
“恩,听说过,没去过,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其实深圳我早就听说过,听说那里的人个个有钱,那是一座用黄金堆起来的现代城市,我想能到那里去看看,也不枉在人世间走了一遭,还说不定也能捡一些黄金呢。我想着想着竟然笑了起来。母亲见我笑了,自然就停止了哭泣,也跟着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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