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的风筝, 快的风

《在任何时候醒着》

蛇在冻土下昏睡。
人在上面走过，谁知道？

任何地方都太远。
对于不愿意醒来的人来说
任何梦
都不能把她好好安顿。

谁在冬天里仍有羽毛般的心——
让我们再多等一会儿

在带刺的花荫下
永远做那新来的
不管谁来把我们带走。

2008．01．12

《给你酒，再给你杯子》

痛苦是无偿的给予
一分钱也不要，除了你接受

而冬天的果园，也并非一无所有
它种下的葡萄在地窑的酒桶里

——仍然等待。等待
无论你是谁，葡萄的汁液会浇灌你
夏天的雨水
爱所有的河流

会两次带你去同一个地方
一次是迎接，一次是道别

2008．01．12

《我的心敞开着，只想要风进来》

石头和石头怎样交谈？
“你好！”
“你好！”？
或者耳语，或者沙沙，哗哗？
石头和石头之间
一个音节也不使用

互相不说话的石头
是声音之外的东西

在任何地方
都不需要你捂住耳朵。
沉默而安静
总会有一些人是你的同类
坐在身边，只留下呼吸。

2008．01．13

《再致大海》

水的承诺，现在是冰。
张着风帆的大船，你要它做什么？

——总是耽搁太久。
海鸥的游戏，被遏制的码头
在雨水中是玩笑，在风里
铁锚变成了无用的手。

冷也陡峭，你的还是我们的？
如果我想骑一辆自行车在海上
——又能怎样！？

2008．01．13

《冷不是独自存在》

忍受寒冷的本领，妈妈从小就教会我。
没有房屋能怎样？
旷野里的草儿连衣服也不要。
这世界上总有一些风要吹
因为它们也觉得冷，想要一个不拒绝
一些舒展的，敞开的事物让它们停一停。
冷不是独自存在
我也站在这里很久了。与什么相称
我们的拳头也冷了很久了。

2008．01．13

《菠萝菠萝蜜》

我们是朋友。
芒果和菠萝那么好的朋友。
想到水果绝对不会有
人那么多的烦扰
不会彼此嫉妒和猜疑
我就想和你做
芒果和菠萝那么好的朋友。
成熟的季节里
我们品尝时间
树上有很多很多的星期天。
也不用说什么话
你是甜的，我也是。
甜懂得甜的心
甜是甜的默契。
就这样远远地看着
——就这样
很远和很久。

2008．01．10

《写下一个词语并且等待》

赤道上的冬天，没有寒冷的时间。
在那里，我们的睡眠
会被一片浸满阳光的叶子盖住。

会被一双渴望做梦的手
轻轻地翻开——

如此长久地看到那里。
突然醒来，这是在哪里？空荡荡的
一个词语
赤道！竟然不是红色的。

依然爱。寒冷的刀尖只是一个点。
而它划过的弧光
却是一万只鸟的翅膀。不！
那是一万次自由的死亡。在黑暗里面
在渴望和压迫之间。

2008．01．10

《很安静》

没有声音从灯光里传来。
灯光亮了。又暗了。没有人说灯光有些冷，想要停下来。
一切
沉默着的
都是做为对声音的补充而存在。
月亮高高地升起来了。
雪花低低地落下去了。
喜欢的事物静静地看着就好。喜欢的事物
遇见了，就对它们笑一笑。

2008．01．09

《下雪了》

洁白而轻薄的一片。太阳一出来
你就消失。如果拒绝是一种冷，拒绝让你完整
这完整却是谁的破碎？
下一场雪并不比看一场雪更难。
冬天总是有的。疼痛总是有的。

2008．01．09

《雪之后》

我无法躲开。
一场雪下着终究要停下来。一个城市的屋顶
应该更喜爱太阳。
我无法不脱了鞋子在雪地上走
广阔的冰凉的未被污染的你们
我无法不说爱。珍惜。这短暂的被虚饰的白色一天
我的理想生活
我无法忍受溶化，在污浊中
看见你真实的态度。直到消失。直到忘记。
在雪之后，爱被稀释之后
我无法与一种不存在的事物保持平衡。

2008．01．09

《不达之旅》

鱼不会在黄昏独自上岸
不像人们喜欢自己四处走走

冬天的海岸总是比想象的漫长
今天走过了，明天仍然不到尽头

一个人就只好不停地走

有时也恍惚经过水面
双脚像鱼一样摆动，鞋子就显得多余

多余的其实是想法太多
使人的身体沉重，转不过身来

惟有一双手还充满幻想
往水中伸下去

而最远的事情早已成为极端
不在水中，也不在岸上

2008．01．05

《慢的风筝，快的风》

我不记得有风吹过来
那时，岸边无人，隔岸有烟花
我不记得自己是否
真的在水上走过
那时，鱼儿跃出水面，露出小小的牙齿
傍晚的灯火向两岸退去
火车在水底静静地开
我不记得我看见了。开阔的水面上
流水还如昨日相识，波纹一圈推着一圈
自顾向前，不愿意回头

2008．01．05

《跟上》

回忆远未开始
一年才开个头

一切都还没有开始发出声音
沉默贯穿铁的栏杆

多么奇妙呀
春天又带我们回到这里

再没有什么事情挡在前面
天空和青草
都可以视为前途

2008．01．05

《今夜，有大到暴雨》

今夜的天空将更加漆黑，不比昨日，不比明日。
今夜风过凤凰台
不为忆吹萧。今夜的门扉紧闭像是另有一个世界。今夜的人
在镜中，比玻璃还脆弱。
今夜，河的上游将飘零花朵。
今夜，如果睡眠深一些，人就顺流而下。

《化石》

有什么是真的存在过？
石头的历史是怎样找到一支笔写下：
“因为懂得，所以珍惜”。
这听起来更像是一种抒情。而我相信。
下午的阳光在窗外柔软而铺张
我出门来到广场上
这里空旷而安静。仿佛从来没有人来过。
仿佛永远都会这样。

《今夜》

今夜还没有到来
我推想是黑暗深远，还在路上
但它终究是要来的！
当那个爬楼梯的人，被希望支撑
当灯光
突然把他罩住

今夜水面上升
鱼卵生于腹内，小鱼折腾大鱼
今夜的痛苦不是掩面痛哭
今夜上了天堂的人，都往下看
死了这么多年
有谁还在怀念

今夜苦瓜颜色暗淡
凉拌，清炒，都赶不上火候
今夜我们的手
只从口袋里掏出来“没有”

今夜世上另有两个拳头
交叠在袖口里面：
政权和党
左手，和右手

今夜游戏做得过于认真
使得土豆发芽，铁树开花
今夜就在身上
人走得越快，它就剩得越少

[ 本帖最后由 苏墨白 于 2008-1-22 22:58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