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体:  

《回旋曲》

倪湛舸 发表于: 2008-1-22 13:39 来源: 今天

姐夫说了,新开个贴,挑点比较像样的贴:)


《回旋曲》

在蒲宁的小说里读到费特的诗,“去看秋夜的篝火,
记得裹上披肩。”――也许并没有那么遥远,
五月将末,我这里,雷雨后常有人匆匆换回毛衣。

它们踩着同一个韵脚,“芝加哥”和“莫斯科”,
正因为陷入了第三种语言。世上总有地方寒冷异常,
人们却并不因此而挨得更紧,不像那些声音,

月光下的潮汐,身子里的血,隔着整个世界
――这悲伤的空洞――舔彼此的影子。
我不是蒲宁,更不是费特,害怕死亡,却哭不出声来。

《湖心岛》

一觉醒来,船已经漂走。云,浓得发黑,
压着地平线无声翻滚,头顶的天却还是那么
蓝,像是就要炸开,连鸟都不敢经过。只能蹲下来,

嘴唇抵着膝盖,粘上细砂。我哪儿都不去,
也不渴,只是有点冷。看,水的背上长满了亮闪闪的
刺,一定很疼吧,难怪不停地发抖。可它是哑的,

不像我,会说话、唱歌、甚至大声呼救,
只要张开嘴――唇上砂被吹远,捎走微不足道的光――
好吧,我承认:我已经记不起任何人的名字。

《乡愁》

阳台上可以眺望田野,灌木丛中飞起一群麻雀。
那一刻,我对你说:“我竟然感觉不到快乐――
长久等待的尽头,愿望偶尔实现,如同杯子被雨水注满,

我却彻底地空了。”其实,那时的我还不知道,
更漫长的等待始终在等着我们,对此谁都无可奈何。
别回头,不必勉强翘起嘴角,再试着丧失恐惧与悲伤的能力

――只有这样,才能平静地蹲下,翻捡落空的愿望,
它们同落叶一起腐朽,使土层变得肥厚。
大雨总会停息,酷暑转凉,活生生的兔子被做成手套,

叠放在抽屉的最深处。也许,你还在等我回家?
我已经走不动了,在世界尽头能听见阳台上的脚步声吗?
你去独自眺望田野,陌生的灌木丛中飞起陌生的麻雀。

《流年》

从没想过巷子里的灯会这么亮,亮得
让人低着头也无法忧伤,然后我们同时看见
那只死鸽子,左侧的翅膀几乎完全张开,
洁白的绒毛还没来得及沾染上草屑。
唉,吹起草屑的风叩响我们空空的额头
——就这么结束了,甚至还没来得及记住彼此的名字。

总也忘不了的,是巷子里的灯,那么亮!
简直就是场审判,裁决匆忙,谁都无力辩驳。
海洋动荡不安,星斗和船只一同沉没,
遥远的国度此起彼伏,电车上,有人攥着唯一的
那只手套。他用额头死死抵着肮脏的玻璃
——穿过它就能回去了吧!夏天啊,那年夏天…

《即景》

陌生人晾在后院的旧衬衫,飘落在栅栏上,
已经干了。踩着木楼梯拔出瓶塞,瞥见火车
缓慢地拖动它的身子,穿越山峦,消失在远方。
喝完这瓶天就黑了,丧失温度的空气是张
被揉皱的薄纸,蒙住口鼻,让呼吸变得艰难。
——我为什么还留在这里?几乎是屈辱的,

就像这后院,堆满被遗弃的残破家具、
还没来得及清理的垃圾。夏天时疯长的野草
潮水般退去,它们如此任性!而我无能为力,
肩上越来越重的只有星光和霜。请原谅我
已经不再有信心。多空旷啊,这拥挤的人世
——那轻轻挥舞的,是栅栏上没有手臂的衣袖。

《十月》

沉沉睡去的不是叶子,是一群小孩;
脸颊紧贴着水面,他们倾听池底深藏的回音
——那是谁的心跳:手指厌倦了叩问,
琴键渐趋平静,可窗帘迟迟不愿撤下她
薄而透明的怀抱,她身上绣满苹果花和雨点
——那样的风景已不复存在,池塘里害人晕眩的

碎光被耐心地采摘,就像是玻璃屑
告别伤口。我的左腿柔软如枝条,却没有
叶子可以抖落。长椅上叠放着伞和围巾,雨啊雨,
总也不来,直到两鬓斑白的过路人哼起旧歌谣,
他嗅着从不曾存在的苹果花。听----
那雨点,那心跳,那无法容忍的欢欣和忧愁!

《邻人肖像》

是谁在头顶上踱步?我看见玻璃珠沉向深处,
而羽毛在水面上翻身,那么焦躁,那么轻。


也许,我们曾经擦肩而过,楼梯拐角堆积着
卷边的黄页簿,空酒瓶,浸透雨渍和霉味的靴子。

必须是无懈可击的肖邦,琴声如诉,门铃沉默。
这一刻,阳光在遥远的地方,比方说:加德满都。

我看见都城陷落,王朝被遗忘,簌簌泥灰从天花板的
裂缝里落下。这是顶楼的房间,再往上就只有星空,

人怎么可能学会飞翔?倒不如清晨时一同离开,
戴上眼镜,披起不合身的风衣,用手背遮掩咳嗽。

《Oh Horatio》
——A Tribute to Tiger Lou

我在街上撞见赫拉修,就在昨天
棕榈树下,圣地亚哥小旅馆的台阶前
十一月的加州那么暖和,我却穿得太多
他招手,说真好你也在这里
我摘下耳机,他放下箱子,我们拥抱
说起讨人喜欢的老师拉符赫神父,他去了乔治城
他总是说:“上帝很努力,却还是无能为力”
就是这样没错我还有什么话说


然后班车来了,我一个人去机场
戴上耳机听那首被打断的歌:

“我在街上撞见赫拉修,那是五年前
在慕尼黑城外,去罗马的路上
尘土飞扬,天气炎热得让人没法呼吸
他招手,说快过来坐在我身边
声音哽咽,吐字艰难,吓了我一跳
他说他拼了命地爱一个人,那人穿着一件T恤
上面写:‘总有一天我们都会孤单地死去’
就是这样没错我还有什么话说”


[ 本帖最后由 倪湛舸 于 2008-1-29 06:17 编辑 ]

最新回复

江左遗民 at 2008-1-22 13:46:37
嗯,我把多余的空行也去掉了,标题加粗,打扮得漂亮一些:)
李大兴 at 2008-1-22 14:05:03
从头一气读到尾,被抓得紧紧的感觉。
柏桦 at 2008-1-22 14:19:04
要细说你的诗好在何处,我还得认真准备一番,今后我会写文章或让我的学生写(在我的指导下),专门讨论你,或者说侦破你的诗的源头及系统.
龚纯 at 2008-1-22 14:21:57
柏桦这人,让人遍生好感,真是好诗人啊。有北岛、柏桦这样的诗人引领,甚幸甚幸。
张祈 at 2008-1-22 14:34:47
我有时想,可能诗歌能够如下分类:

第一种是故意考验诗人们的诗。
第二种是故意考验评论家们的诗。
第三种是既考验诗人又考验评论家,或者是考验诗人兼评论家,或者是考验处于诗人和批评家之间的那一拨比较稀奇古怪的人的诗。
最后一种是打算写出来就是为了让人理解,和人对话,谁也不考验的诗。

[ 本帖最后由 张祈 于 2008-1-22 14:49 编辑 ]
苏省 at 2008-1-22 15:36:46
凌晨还在对话,这会又在这里见到你了。
这帖和另帖里的诗,有好些个我以往拜读过了。喜欢你自顾自的叙述节奏。
倪湛舸 at 2008-1-23 00:57:09
跪谢楼上各位!顺便提前拜年!
谢姐夫编辑!期待柏桦老师和老师的学生的批评指教,跪谢先!
北岛 at 2008-1-23 10:15:45
你的诗很别致很有韵味,有一种赏心悦目的东西。这是初步印象,要细看了再说。
天界 at 2008-1-23 10:25:57
更喜欢你那些带神秘(或神学)色彩的诗。像《回旋曲》等,刊物比较乐意采用。
陶庐 at 2008-1-23 14:08:15
倪的诗有回旋效果,有隐隐存在的音乐节奏,和淡淡的哀伤,适合配曲。可惜偶于音乐疏远已久,要不看见这些文字真会手痒。
本少爷 at 2008-1-23 17:20:40
读过哀歌。很有气质。
倪湛舸 at 2008-1-24 08:27:32
问好楼上的诸位师长!
可能因为我在神学院读书吧,结果误导了大家,其实我对信仰或者所谓神秘的东西没有学术上的兴趣,我只是个无趣的社会科学研究者,只看那些可观察可分析的现象。
至于诗歌,近来比较迷恋于以极其有限的个人能力追求音乐性,如果有人能够注意到我的努力,那就是最大的鼓励拉。
总之跪谢啊!并跪求严厉的批评!
丁字桥 at 2008-1-25 15:45:46
问蛮MM新年好
柏桦 at 2008-1-25 20:59:15
你的诗首先是独特的音乐性吸引了我,所以<回旋曲>尤其引我注目,说实话,我当时还有些吃惊.还是那句话,谈你诗的声音需从纯技术来谈,这儿就不说了.
王净 at 2008-1-26 17:35:28
——那轻轻挥舞的,是栅栏上没有手臂的衣袖。
严正 at 2008-1-27 13:08:09
气息上很有特色,问好
沈方 at 2008-1-29 14:07:14
《哲学的安慰》

        倪湛舸



  
  我现在什么都不怕,包括妥协,
  真的。低头走路,能不说话就不说;
  奉承每一个轻视我的人,
  热心地回应每一份凉薄。
  
  如果偶遇善良,一定要全身心地投入
  这无底深坑,为了尽快得救,
  更为了省却更多麻烦。
  
  你知道我的意思,虽然,我不知道你
  在哪里。没有消息,
  也很少想起,更不必借机
  把这首诗献给你。
  
  好些年过去了,你成了一种仪式,
  被我执行,被我终止,被我
  用来自得其乐。你曾经哭得那么凶,
  咬着我的名字像狗啃骨头――
  
  但更多事已经发生,
  把某个东西越埋越深。当然,
  它自己早就烂得差不多了。
  
  也许我该说“分解”,
  更科学、更客观、更有距离感。
  (还记得这种句式吗?
  ――更健康、更快乐、更有制造力――
  那时,我们对生活都怕得要死。)
  
  我现在什么都不怕,
  连你都不怕。甚至无比衷心地想要你
  幸福。当然,
  我也会好好的:头顶星空,胸怀道德律。
沈方 at 2008-1-29 14:13:41
金黄的老虎读《哲学的安慰》 

  
       这些天里,我老在QQ里推荐它。前几天,一个属羊的姑娘,看后大叫:我找到力量了。她吧唧复制了一句扔过来,我定神一看,正是这句:如果偶遇善良,一定要全身心地投入。然后,她乐呵呵地宣布晚上要去找某男,准备出轨。夫子说诗歌是能诲淫的,今果然果然。
        我愿意把这诗看做是对一段艰苦的精神经历的阐述。说得更明了些,这诗很像是对一场最终荒芜掉的爱情的悼念。当然是很上心的那一方在籍此寻求解脱。照我看来,诗歌中的“我”,实际上陷入得更深了。其实这也是诗歌的标题:“哲学的安慰”首先就对照对应出来了的。
        诗,照我看来,就是要传递某类,某种,某个经验的。人家能读得了某诗,大多是因为它很好地符合他的类似的人生经验或者他对某个经验的期望。这首诗,就是如此的。
        写这诗是的人叫“蛮”,印象里是一个小姑娘,网易坛上寻常见,诗生活里几度闻。当然,同时她还叫倪湛舸,即《人间深河》的作者。听说在美国学神学。。。。她的诗,印象里似乎都是梦幻的(或者梦幻似的)记录。突然读到这么现实,这么清晰,不,这么有痛的一首,让近来陷入某种情绪里的我,先是有了一点解脱,然后加倍地颓然。
2006.12.22
沈方 at 2008-1-29 14:14:48
臭梧桐

        昨日翻书,看到臭梧桐,大喜过望,仿佛很多天的病不治而愈。我就把它来作为哲学的引子,读倪湛舸的《哲学的安慰》。臭梧桐别名八角梧桐、臭牡丹、追骨风、后庭花等。看看这些折损香玉的名字,不禁令人莞尔。臭梧桐性味苦、辛、寒。药性:辛散祛风,苦燥除湿,甘凉清降,为祛风除湿常用之品,兼能平降肝阳。[1]因此,反思我之为诗,皆去苦除辛,以求温润。而天下苦者众,苦之久者莫不哲学、诗歌、学问、旅行,酒色犬马,觅它山之石,以为攻玉。万般美好,一脉不通,可谓失也。我们怕什么呢,怕美好的消失于一瞬吗?还是怕重新看待美好时,被其残酷的形容打击?美好是我们把握不住的一部分。蕴含着不安和紧张。
        同样作为女性,我也许和倪湛舸有过类似的怕。所以,对于这个“怕”字的出现,会然于心。还因为怕人生会被痛苦控制,被苟且控制,而根性全失。所以,怕既包含了同栖的矛盾,也饱含了个体的挣扎。怕,超越了恐惧,最终沉淀为对自身的重新发现,与世界的重新拼接乃至接纳。怕就像人终于意识到了存在和挣扎。以及这个世界的不可包容性,这个世界的混乱,这个混沌统一的变体。但怕又是那么不同,就像美好有寿命,终会分解于东升西落之中。路漫漫而修远。除了那些可以入口的中草药,我们不妨设想一下可以入眼的性味辛苦的文字——诸如哲学,诗歌,同样活络人生大脉,为何脉络不能阻?为何不能停车坐看?但空间和时间帮我们完成我们所无法了却的一切。但只要淤积的脉络动起来,他们就会重新复活,包括被人放弃的善良,生的欲望再次游遍全身,过后,我们或许可以对自己说:就这样吧,但愿我们苦尽甘来,终得幸福。
沈方 at 2008-1-29 14:16:11
读蛮的诗《哲学的安慰》


1

事有凑巧,我去年读了据说是英伦才子叫德波顿( Alain de Botton )的一本哲学畅销书,也叫《哲学的安慰》。我买它的理由是好奇:哲学如何做到畅销?而说实话,读完了我不仅没有得到半点安慰,倒是增加了额外的惆怅,仿佛原来存有的一点窗户纸被捅破。当然还有一点小的收获,一些趣闻、一些知识,但毫无意义。

再不久,就读到了蛮的诗《哲学的安慰》。真是好。诗里有大痛、大孤独,但更重要的,有大自在。这些,都是诗让读者直接感觉到的,却不说出,显然,这种时候说出是破坏。

我想到我那被戳穿的哲学的安慰也无关紧要了,因为这一次,我明白地领受了一次真正的诗歌的安慰。我是那样想要把它据为己有。


2

  我现在什么都不怕,包括妥协,
  真的。低头走路,能不说话就不说;
  奉承每一个轻视我的人,
  热心地回应每一份凉薄。

  如果偶遇善良,一定要全身心地投入
  这无底深坑,为了尽快得救,
  更为了省却更多麻烦。

2001年夏天的一个晚上,我和一个年长我许多的人有过一次交谈。他告诉我,这么多年了,他感觉始终都如一个人在和整个世界作战。他说真累。他无比的沮丧。
我只是听,虽然我也想应和。我只是跟他一样迷茫、困惑。我记得我什么安慰的话也没有说出来。
我们是两个不妥协的人。只是我失败了,失败着。
直到今天,我还不能说“我现在什么都不怕,包括妥协”,而我尤其怕妥协,我尤其依赖着那一口气!
我胸口埋着一只愤怒的熊。
我也想“奉承每一个轻视我的人,热心地回应每一份凉薄”。
我说始于愤怒,终于悲悯。
我说,没有谁是最后的胜者。
但我还是怕妥协。我想不怕,但没做到。
我说,“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越说越快,越说越快,终于倦意袭来,沉沉睡去。我熟练地使用着催眠术。我满脸羞愧。
我说,我永不!我昂着头,甚至走路都昂着头。
我说,善良是弱者的道德。
我滔滔不绝,以此掩饰内心的荒凉。
我也想沉默,“能不说话就不说”。而此刻我说着话,但我希望到达的还是沉默。


3

但是——
但是,还是要有爱。
还是要爱。
爱,——这个动词。

我记得我铭心刻骨地爱过。
我记得阳光。记得欢笑。记得要“更健康、更快乐、更有制造力”,如此等等;记得至少要这样给自己给对方打过气。
我想爱的神奇之处在于使人发现自我,恢复生活的信心和勇气。
但我也记得我被打败了。伤痕累累。更要命的是,我没找到致我于死地的对手。


  好些年过去了,你成了一种仪式,
  被我执行,被我终止,被我
  用来自得其乐。你曾经哭得那么凶,
  咬着我的名字像狗啃骨头――
  
  但更多事已经发生,
  把某个东西越埋越深。当然,
  它自己早就烂得差不多了。
  
  也许我该说“分解”,
  更科学、更客观、更有距离感。
  (还记得这种句式吗?
  ――更健康、更快乐、更有制造力――
  那时,我们对生活都怕得要死。)

看,时间自己走路。“曾经有情的人,萦回着往事的幽灵。记忆有如毒蛇,悔恨咬噬着他的深心”
我背诵着普希金的诗句,这也是一种仪式吗?

生活啊,我误解了你,虽然有的人误解比我还深(西川《李白》诗意)。
可是,该死啊!我那时为什么要怕生活?难道我不是比任何人都更加渴望?

上帝啊,你把我抛到这个世界上,只是为了一次次、远远地欣赏我的无助吗?

现在,——这里,我在展览自己的耻辱吗?
我在出卖自己的羞耻吗?
不,我只是在读诗,我想到了这些。

4

把我投入监狱,我想我也能依靠在监狱外的某一天,继续生活,是生活,而不是活着烂掉。
(这一层,我是在20岁时读加谬《局外人》时就“明白”的,但远没有感觉到。)

但是,且慢!我是不是夸下了海口?这是我自己今年最后写的一节诗(管它是不是诗呢)

太阳沉落,星星浮上来
岁月流转,你离去
我独自的悲伤
是另一块黑暗,无从洞穿
这是我在人间
第四十个年头
这是我沉寂的角落
这是你,我从夜晚
打捞出的第二人称
“你是另类,为了你我也是。”

——我之所以要提“最后”这样的字眼,仅仅是因为它最能代表我“最后到达的地方”,就像顾城最后到达的是《墓床》、是《英儿》的结尾、是给儿子山姆的那首诗。

答案已经出来了。我可以被投进监狱,但我还是不能保证不烂掉。
我是多么羞愧。
我浑身“不自在”。我就没有自在,我就没有自在过。

我回到了起点。我也知道,这样的结局也离烂掉也差不多。
我无限悲哀,因为我连一首像样子诗也献不出,虽然我也还曾夸口:“我所获得的语言,是一份命运的赏赐”。


5

  我现在什么都不怕,
  连你都不怕。甚至无比衷心地想要你
  幸福。当然,
  我也会好好的:头顶星空,胸怀道德律。

我要你幸福。可什么是幸福?芒克说:“幸福是有的”。普希金说:“没有幸福,只有自由和宁静”。
啊,愿你相信幸福是有的!愿你拥有自由和宁静!“我也会好好的:头顶星空,胸怀道德律。”


6

我又回到了起点。
这是漫长的午后。
这是扎加耶夫斯基的诗:


那是一些漫长的午后,诗歌离我而去。
河水不知疲倦地流淌,将令人倦怠的船舶轻轻推入大海
漫长的午后,象牙海岸
大街上闲荡的影子,店铺前傲慢的侏儒
公然敌意的眼睛盯着我。

教授们离开学校,带着一幅茫然的表情
仿佛伊里亚特使他们如此,
晚间的报纸带来令人心神不宁的消息,
但无事发生,无人匆匆赶路。
无人在窗口,你不在那里;
甚至尼姑们也为她们的生活感觉羞耻。

那是一些漫长的午后,诗歌消弥
我被留下来,和城里那些愚蠢的恶棍待在一起,
像一个滞留火车北站外的可怜旅行者
细绳扎着鼓鼓的旅行箱
九月的黑雨落了下来。

哦,告诉我怎样治愈我的嘲讽,怔忪的凝视
看见却看不透;告诉我怎样治愈我的沉默。

(拙译:《漫长的午后》)


View My Stat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