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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湛舸的诗很好

柏桦 发表于: 2008-1-22 12:01 来源: 今天

应贴两首上来,她写得十分清健,有自己的音调,一看便知只有她这样写,记得好像是《回旋曲》,其中她谈到费特与蒲宁,这二位俄罗斯诗人可是我年轻时的偶像呀。

最新回复

江左遗民 at 2008-1-22 12:05:11
是的。呵呵。看到小倪注册了
北岛 at 2008-1-22 12:27:36
欢迎小倪。我真是孤陋寡闻,幸好有柏桦做瞎子引路人。是否能贴几首来。
江左遗民 at 2008-1-22 12:33:53
◎ 列王纪 (阅读149次)



   《土星人》

  

  只有倒吊男才自称沙皇。乌鸦不会因为枪响而放弃树,

  它们的爪子骤然暴涨,撑破水晶宫殿,我脸上压着倒塌的巨柱

  ----这就是所谓厄运的重量?

  

  请称呼我为土星居民。我行动迟缓,郁郁寡欢,

  每餐吞下五头大象,每夜失眠,用它们的骨头搭建轨道,

  驱车探索不存在的大陆。风景总是那么稠密,说成肮脏也毫不过分:

  河流错乱如盲肠,树木与树木彼此搏斗,根本无暇喘息。

  

  当然,这只是消化不良而已,偶尔升华成反乌托邦的噩梦,

  (替罪羊有响亮的名号:理性,世界精神,茅屋里的黑格尔)

  但最终总会醒来,水晶宫殿的最后一块碎片扎破耳膜。

  我说我听不见,请尽情挥霍你的诅咒和谩骂,

  我吞下它们就像是地里的洞容纳死肉,竟然如此宽大!

  

  是时候了,必须学会面对自己,太过粗砺的喉咙发不出猫的哀鸣,

  当然,它更不是狮子出没的巢穴。请允许我保持沉默,

  连眼睛都不眨,傲慢至极,变成石头。

  朝圣者!记住,抵达时务必从怀里掏出锤子,敲碎我的手。



   《暗影编年》

  

  喝太多酒,就能看见比雾更柔软的老虎,

  背上鞭痕鳞片般细密的老虎,哭起来

  就像是一锅鸦片汤被打翻的老虎。老虎说:

  “侵略者都是勤劳的人呐,他们从不睡觉!

  怎么办?我喝太多酒,手脚发软,任凭午后烈日

  没声息地烤化了枕边铜镜,连同镜里镶银的枪。”

  

  让我无所作为吧,明天就被毒死又何妨?

  雨季迟迟不来,膀大腰圆的天使坐在石头上擦枪,

  他长着火红的舌头,或许他就叫做伊必里斯。

  现在我要跪在他脚下,求他别把我抛弃。

  我的眼眶里已经开出了千万朵玫瑰,来吧,来吧,

  陷进这场比老虎更斑斓的雾,涌动在

  

  宫殿和旗舰之间的悬河,我行将覆灭的王朝!

  古丽斯坦呀,着了火的花园,高声诵经的天使

  再也不能回天堂,他搂着面目溃烂的女人

  沉睡在虎腹中。怎么办?侵略者正摧毁一切,

  为了让新鲜秩序生长。他们用手指戳我的肥屁股

  并放声大笑:“被神宠爱的人注定蒙灾!”
江左遗民 at 2008-1-22 12:34:10
◎ 航海日志 (阅读84次)



《辛巴达》



从窗口往外望,街的那一边是橄榄球场,

即使在深夜都被灯光照得雪亮,空无一人,



也听不见返校日的高音喇叭。那一天,

看台最高处的男人捏皱了纸杯、舔着唇上的啤酒沫、



沮丧地想:四十多年了,可怜的校队从没赢过,

哪怕在这里,主场,我们丧失青春的地方。



我看着他从窗下经过,这条街总是尘土飞扬。

他身形消瘦,头发还没有白透,让我想起斑马。



我曾经从窗口望见非洲来的斑马,下雪时

它们总是哭个不停。后来天气转暖,我终于



从动物园旁搬走,百叶窗再次卷起时,

不认识的驼背老人正穿过后院草坪,去扔垃圾。



最初的窗外有一条河,烧柴油的轮船咳嗽得厉害,

我不得不拧亮台灯,翻开一部拙劣的航海小说。



“让我离开这里,我要挑战整个的世界!”—

原来如此,四十多年前的渴望,唇上微苦的酒沫。



《邻人肖像》



是谁在头顶上踱步?我看见玻璃珠沉向深处,

而羽毛在水面上翻身,那么焦躁,那么轻。



也许,我们曾经擦肩而过,楼梯拐角堆积着

卷边的黄页簿,空酒瓶,浸透雨渍和霉味的靴子。



必须是无懈可击的肖邦,琴声如诉,门铃沉默。

这一刻,阳光在遥远的地方,比方说:孟买。



我看见都城陷落,王朝被遗忘,簌簌泥灰从天花板的

裂缝里落下。这是顶楼的房间,再往上就只有星空,



人怎么可能学会飞翔?倒不如清晨时一同离开,

戴上眼镜,披起不合身的风衣,用手背遮掩咳嗽。



《Oh Horatio》

--------------A Tribute to Tiger Lou



我在街上撞见赫拉修,就在昨天

棕榈树下,圣地亚哥小旅馆的台阶前

十一月的加州那么暖和,我却穿得太多

他招手,说真好你也在这里

我摘下耳机,他放下箱子,我们拥抱

说起讨人喜欢的老师拉符赫神父,他去了乔治城

他总是说:“上帝很努力,却还是无能为力”

就是这样没错我还有什么话说



然后班车来了,我一个人去机场

戴上耳机听那首被打断的歌:



“我在街上撞见赫拉修,那是五年前

在慕尼黑城外,去罗马的路上

尘土飞扬,天气炎热得让人没法呼吸

他招手,说快过来坐在我身边

声音哽咽,吐字艰难,吓了我一跳

他说他拼了命地爱一个人,那人穿着一件T恤

上面写:‘总有一天我们都会孤单地死去’

就是这样没错我还有什么话说”





《潮汐》



汗珠从发梢滴落,刹那间细微的一点亮,渗进木台阶不见了。

阳光从楼梯扶手的间隔处撒下来,一块纯白的手帕在风里打着卷从他眼前飞过去。

午后。海边。废弃的小楼。



他早已不记得自己的来意,只想找一处荫凉的地方,也听不见那些孩子的笑声。

他掌心发冷,彼此纠缠的线过于繁盛,同时又惊人地纤细着。

蛛网。快要饿死的苍蝇颤了一下翅。椰子正香。



如果睡去,梦中所见的,会是一间狭小的卧室,没有窗,床垫斜摆在地上。

他像婴儿那样蜷缩起自己,赤裸的背贴着墙;他舔自己干裂的唇,血是咸的。

从前。她溅起的水花。水深处近于墨色的蓝。



潮水从身体的最深处涌出,当他沉睡的时候。他惊醒,拖着身子去洗手间。

灯亮起的那一刹地板上有蟑螂惊慌四散,他甚至为此而歉疚。

旅途。他乡。刀片上吹落的胡茬。



“这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在胸膛里装下整个海,哪怕它藏着不辞而别的你?”

他就地而坐,头枕着浴缸的沿,缓缓松开刚刚攥紧的拳头。

门外的争吵。不熟悉的语言。断断续续的啜泣。



不过是场梦吧,这些个年头。他梦见自己躲在陌生的公寓里,外面下着雪。

潮水又一次涌起的时候,刀片深嵌进指骨,他仰头,灯丝抖得厉害,然后灭了。

黑暗。沉寂。这不是海边的小楼。



只有她还在等待,颈下缠绕着绵长的红藻,腐烂的双腿变成鱼尾。

她潜入没有光的深海,那里的寒冷让人放弃挣扎、彻底平静,再也无法离开。

----“等我!”他说,“就像等待末日!”
江左遗民 at 2008-1-22 12:34:32
◎ 秋光镂空的船 (阅读837次)



《陌路》



与人相遇的时候,他转过身去,

举起镜子,默默地注视镜子里的脸,

那群盘旋的蝙蝠,盘旋在一方镜子的暮色里。

他远远地、远远地伸长手臂----

手臂尽头的镜子就像是被漫长群山推远的夕阳----

因为不愿被看见,甚至不愿看见自己的脸。





她从不与人相遇,她推开阁楼的窗,

看街市上人来人往。他们也都看见她,

从不下楼的女人,给每个人写信,夹带蝴蝶翅膀和干花瓣。

她收藏的渴望就像瓶里哔哔细诉的小火舌;

甚至是个奇迹吧,仿佛某种呼吸,再不依附于空气。

可是,又怎样?这个世界从不给她回信。



假设,他们相遇:他和她,一页纸的

这一面和那一面?字迹和字迹彼此洇透?

“天黑时,拉我的手吧。”――他的声音几乎是悲哀的。

“是的,窗子正消失于黑暗,家变得广阔。”

――她给他自己的手,这最后的,最后的一封信。

他回赠她镜子。那里面,一瓶墨水被打翻。







《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



当我关着门的时候,

火烧干壶里的水,烧裂没有水的壶;

松鼠咬穿纱窗,咬破桌上的保鲜袋,咬三明治;

有人回来,有人离开,

脚步厌倦了逼问,地板厌倦得不想爬起来;

三面钟死在墙上,九根手指死死抓着抓不住的河流;

没有人可以被说服,没有花,可以从

从未存在的瓶子里开放,像哑巴的笑,

像一丛从未出生的孤儿,她们在这个没有容身之地的地方笑

――沙沙的,娑娑的,嗽嗽的,咝咝的――



当我关着门的时候,

我裹着毯子,裹着毯子一样笨重的歌声,

不知疲倦的喇叭里,陌生人不知疲倦地歌唱着那些东西。

不知该怎么说起的,那些,

东和西,苹果往上抛的东,花瓣往下飘的西。

那些日子里,我关着门,把房间披在身上,

像床冰冷的毯子,像首结了冰的歌;

我使劲地撑开,撑开我的身子,向每个方向撑开

――它硬生生地撑着自己,像一间又小又空的房间,

一间,没有办法挽留主人的房间,



它把脸颊伸进夜和雨,

窗是瞎了的眼睛,看不见,却被看见。

看见它的是那些暗自的花,沙沙地、娑娑地、嗽嗽地、咝咝地,

玻璃上溅开她们的笑:

“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



《小说》



他是我杜撰的人物,

面目模糊,不喜欢回想过去,连名字都是借来的。



“就像是披着别人的衣服,

坐在高速公路旁的荒地里抽烟,

当汽油耗尽,而拖车公司的电话总是占线。”



――他说。



他温和地笑着,说,

像一头孤单的独角兽,不急着去任何地方,

他想在这里睡觉,



就是这里,没有朋友,也没有水,

秋光镂空每一根草,

他把手按在心上,听自己一步一步走远。



不去任何地方,就在这里,

这里的死,玻璃般透明,只是多了些昏黄。



“就像是牙齿咬着下唇时的,慌张,

也许是幸福得,就要哭出声来,

却终究不愿打搅任何人,哪怕自己。”



――他轻轻地吁气。



背对我,他轻轻地吁气,

像水里的影子背负起落叶。

飘落原来这么漫长,我们都有点吃惊,



他已经老了,

无力平息哪怕最轻微的颤抖。

他是我杜撰的人物,我无缘无故地想哭,



因为,独角兽没有骑手,

我们手拉手仰望天空,看不见船。





《地图》



那是很多年前,那时,他还是个小孩,

捧着一只没有水的玻璃缸,站在自家楼下,

头顶上,悬着开满太阳花的阳台。

砖红色的阳光里,那些花像炉子里明明灭灭的纸屑。

那年的太阳花都是白的,也许是染了病,



他已经不记得了。他早已不记得那个地方,

除了那些长得一模一样的楼。

无论往哪个方向走,都只能看见同样的围墙,

还有围墙上面的阳台,阳台边的窗子里,

疯女人探出她纸团般的头,用听不见的声音吓唬他。



是躲进路边的小书店了吗?他努力地回忆,

觉得自己就要变成深夜的电视机,

神情恍惚地晃动满脸碎屑,而信号漂浮在很多年前,

怎么都爬不进来,哪怕他已经能看见她的细爪子。

那个小书店……是卖画册的吧?(怎么可能?

在那样的地方?)



可是,那时,家里的碗橱上面有十二支油画笔,

最细的,据说是画睫毛的。

书店里,他翻开克利的画册,一只逃跑的鬼

掉进他正在深深吸气的嘴,又抓着他的睫毛跳出来,

荡秋千一样,害得他揪紧了自己的心,

怕它被踢伤。(不,不是的,

应该醒过来,抹掉拼错的画面,让那本翻开的书,

像一个被伤害的人一样,空空地苍白着。)



赶在一切消失之前。他悄悄对自己说:

去买两块蛋糕,快,赶在一切消失之前。

路边的小书店,雨后的篮球场,奔跑着放风筝的小孩,

树下的院子,两排水笼头,灌木,油菜花,

脚踏车――这一切,都要被洗掉的,

哪怕,他捧着的玻璃缸里,水早就干了。



快跑,跑到三、四条街之外,

跑进那家也许从不曾存在过的面包房,

(又错了,那里面坐满白头发的陌生人,

他们正对着台上讲笑话的人鼓掌。)

那时,他还只是个小孩,或者,一只被吓得尖叫的狗。

台上的他,却已经老了。

他只想把蛋糕分给很多年前的自己:

真的很甜,都要哭了
江左遗民 at 2008-1-22 12:34:50
我先贴一些上来
柏桦 at 2008-1-22 12:42:48
这么快.另,借此地向刚来的周瓚问好,也望她将我们年轻的大诗人王敖请来,小周你转告他,我很想在此与他相遇.
倪湛舸 at 2008-1-22 13:07:47
哎呀,被点卯了!向楼上的各位老师请安!

继续太平洋汗地贴诗,请太平洋般汹涌地批评吧!

Des Plumes dans la Tête
  
《宴饮》
  
就是这样的夏天:叶片飞旋,缀满水星的
发梢掠过赤裸的肩,突如其来的钟声里,
脚趾间枯死的花瓣卷成细丝,来自路边的墓园。
  
看,钟声揉皱雨帘,模糊了那些年轻的脸。
他们抱着空的酒瓶和花盆,湿漉漉的身子向彼此流淌,
接吻时,偷偷交换舌尖上透明的银蛇。
  
这短暂的夏天,总也没有尽头的画卷,
把你藏在哪里才有我的平安?如果我吹灭自己,
你可是那黑暗中永不逃逸的光,哪怕我再也看不见?
  
《午后》
  
百叶窗在风里啪啪作响,木地板上的光斑
刚攀着脚踝,就着急滑下――练习曲匆忙结束,
打哈欠的孩子出现在水池前,洗一串紫红的葡萄。
  
那时候的水多暖和,薄天鹅绒里裹着看不见
更数不清的小手,它们不会抛下我,就像细软的枝叶
等待归巢的鸟。是的,我应该梦见一只鸟,
  
而不是陷在雪里的靴子――哪个更害人不安,
我已经不愿再想。午后的太阳滑过水色碧空,如此匆忙,
找不着了,来来往往的脚下,那颗滚落的、我的葡萄。
 
《回旋曲》

在蒲宁的小说里读到费特的诗,“去看秋夜的篝火,
记得裹上披肩。”――也许并没有那么遥远,
五月将末,我这里,雷雨后常有人匆匆换回毛衣。

它们踩着同一个韵脚,“芝加哥”和“莫斯科”,
正因为陷入了第三种语言。世上总有地方寒冷异常,
人们却并不因此而挨得更紧,不像那些声音,
  
月光下的潮汐,身子里的血,隔着整个世界
――这悲伤的空洞――舔彼此的影子。
我不是蒲宁,更不是费特,害怕死亡,却哭不出声来。
  
《湖心岛》
  
一觉醒来,船已经漂走。云,浓得发黑,
压着地平线无声翻滚,头顶的天却还是那么
蓝,像是就要炸开,连鸟都不敢经过。只能蹲下来,
  
嘴唇抵着膝盖,粘上细砂。我哪儿都不去,
也不渴,只是有点冷。看,水的背上长满了亮闪闪的
刺,一定很疼吧,难怪不停地发抖。可它是哑的,
  
不像我,会说话、唱歌、甚至大声呼救,
只要张开嘴――唇上砂被吹远,捎走微不足道的光――
好吧,我承认:我已经记不起任何人的名字。
  
《挽歌》
 
去年,上个月,还是昨天?指尖抚过叶片,
绒毛微凉,纤细的脉络里,阳光正静静涌动,
我听见盛满水的玻璃杯被打碎:我要,我想要这美!
  
这一刻,我又停在这堵墙前(难以置信却只能面对)
――矢车菊和鸢尾为草坪镶上滚边,专注于
浇灌的水柱细长而晕眩,不介意被人看去了它梦见的彩虹。
  
――爬山虎却死了(没有更不需要理由),被人从墙上
扯下,只留着几片叶子,灰而发脆,又一次被我抚摸:
是的,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能给,除了爱。
倪湛舸 at 2008-1-22 13:08:10
秋歌

Не жалею, не зову, не плачу,
Все пройдет, как с белых яблонь дым.
Увяданья золотом охваченный,
Я не буду больше молодым.
----Сергей Есенин, “Не жалею, не зову, не плачу”


《流年》

从没想过巷子里的灯会这么亮,亮得
让人低着头也无法忧伤,然后我们同时看见
那只死鸽子,左侧的翅膀几乎完全张开,
洁白的绒毛还没来得及沾染上草屑。
唉,吹起草屑的风叩响我们空空的额头
----就这么结束了,甚至还没来得及记住彼此的名字。

总也忘不了的,是巷子里的灯,那么亮!
简直就是场审判,裁决匆忙,谁都无力辩驳。
海洋动荡不安,星斗和船只一同沉没,
遥远的国度此起彼伏,电车上,有人攥着唯一的
那只手套。他用额头死死抵着肮脏的玻璃
----穿过它就能回去了吧!夏天啊,那年夏天…

《即景》

陌生人晾在后院的旧衬衫,飘落在栅栏上,
已经干了。踩着木楼梯拔出瓶塞,瞥见火车
缓慢地拖动它的身子,穿越山峦,消失在远方。
喝完这瓶天就黑了,丧失温度的空气是张
被揉皱的薄纸,蒙住口鼻,让呼吸变得艰难。
----我为什么还留在这里?几乎是屈辱的,

就像这后院,堆满被遗弃的残破家具、
还没来得及清理的垃圾。夏天时疯长的野草
潮水般退去,它们如此任性!而我无能为力,
肩上越来越重的只有星光和霜。请原谅我
已经不再有信心。多空旷啊,这拥挤的人世
----那轻轻挥舞的,是栅栏上没有手臂的衣袖。

《邂逅》

他竭力留下痕迹,那些水纹里渐渐模糊的脚印。
更疲惫的却是这海。呜咽声从不知名的远方而来,
被他拢在掌心,就像是旅人沉沉睡去,
把身子托付给陌生的床。再也,再也不要
醒来,就在这里,在这水凝结成沙石的夜晚,
曾经动荡的一切收紧它们自己,整个海洋结束在他

眼前。他收藏的钟表全都停在曾经的
某个时刻;他受伤的左腿再也不会有知觉;
他尝试过发疯,唾弃施舍的爱,因为那不够多;
他穿过树林,面对海,面对那场无可挽回的失败,
心中终于生出甜蜜----没有人孤单,我们
都睡在一起,手指纠缠,就连太阳都不再升起。

《十月》

沉沉睡去的不是叶子,是一群小孩;
脸颊紧贴着水面,他们倾听池底深藏的回音
----那是谁的心跳:手指厌倦了叩问,
琴键渐趋平静,可窗帘迟迟不愿撤下她
薄而透明的怀抱,她身上绣满苹果花和雨点
----那样的风景已不复存在,池塘里害人晕眩的

碎光被耐心地采摘,就像是玻璃屑
告别伤口。我的左腿柔软如枝条,却没有
叶子可以抖落。长椅上叠放着伞和围巾,雨啊雨,
总也不来,直到两鬓斑白的过路人哼起旧歌谣,
他嗅着从不曾存在的苹果花。听----
那雨点,那心跳,那无法容忍的欢欣和忧愁!
江左遗民 at 2008-1-22 13:11:06
小倪,另开一贴吧
李大兴 at 2008-1-22 13:20:19
前两年就听说过你这位才女校友,没想到也来了这里,欢迎!
倪湛舸 at 2008-1-22 13:33:19
啊咧,楼上的大人也是芝大的吗?还是北大的?
问好!
另,我听姐夫的话去开新帖拜坛。
李大兴 at 2008-1-22 13:54:14
我是北大的,现居芝城西北郊,问候,改日我请客吧。
龚纯 at 2008-1-22 14:15:53
我还一直以为倪湛舸在国内哩~~
南北 at 2008-4-02 08:20:31
真是不错的诗。独具个性。
潘维 at 2008-4-02 18:46:21
喜欢倪MM的诗。问候,
嘘堂 at 2008-4-15 08:31:55
很有个性的诗。学习。
木虫 at 2008-5-06 06:30:11
我也喜欢贵族m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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