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实处，需清空。谨记。

再贴几个旧作

下河街（8首）


《鳏夫》


他背负一个词
很多年，一瘸一瘸走在街沿
和那些沿阶草
在一条线上，更大的空间
留给了骡马

后来我才知道
他年轻的手，爬过一个女人的后窗
她在生活里投毒
命案喧哗了一个早上
从河里抓回她
没有和丈夫的生前告别
拷子铐走了半生

而他的一生
哑在一块道牙里


《小木匠》


他不弹棉花
在刨花里泅泳
在木头的锯缝里跟上
时间的节奏

一起身，到岸
两粒晶莹的葡萄
吊到他嘴边

他的生活有了
形状和蜜


《守灵人》


下河街固执的守灵人
街边干了又湿湿了又干的血迹
有他的诅咒

守灵，看不见灵
他不知道
外面的柳条绿了
河水涨了又涨

他长了蝙蝠的翅膀
在瓦檐里蜗居
在黄昏飞翔
跌落那一天
空气中有几声老鼠
细碎的叫声

《风水先生》


先前读旧书
看风水是后来的事
下河街“当大事”
他是那个“当大事”的人
他的墨迹
在青石板上流淌

店铺生意红火
逝去的亡灵
都是坚定的客户
一对多年的乳房
嘲弄了他庄严的额头

春天下河街
花事繁荣
他也花事繁荣
不再“当大事”
只管把晚来的春潮
推向高潮


《孤独者》


春天，槐花开了
六哥哥帮他接回
他的新娘

蝙蝠夜里叫
猫在瓦檐上，踩响雷霆
红喜字早上就离开了窗棂

站在冬天门口
手拢进袖子
眼睛鼓着，不是青蛙

土坎下的死猪崽
他赶在蚂蚁之前
摘走了果实

夜里牵走一头牛
卖掉兄弟
在槽门口躲闪愤怒的菜刀

把守着多年的银圆
在一只老鼠的戏谑下
翻遍了血液

银子失而复得
他掉进天井的冰雪
死于血液的耳疾


《铁匠》


他的锤子在乡下
回到铁，独自开花

他来下河街
挂牌，开业
指点山川百草
辗转安国，亳洲，宁夏，陇西
打马发货，猜拳行令
白杨树下搂住异域鲜花
下不了热炕头

风走家串户
血液筑堤
春天的尸体躺满大街
他, 下河街有名的铁匠
穿不过榆树的浓荫了
倾圮的铁匠铺
煤渣堆长满野草

《锁》


开开锁
夜的抽屉：金币叮当响，没有星光

锁孔有牙痕、密码，虚无和黑暗
黑夜的一个洞穴
不能生育黎明

掌管钥匙的手
占据高地，合伙人匍匐前行
窥视如枪口，走火
有爆裂声

锁，在下河街的梦里
如雾。雾锁下河街
猫无缘无故走失
四处有孤儿

2006/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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