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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读昌柏松的诗《蓝雪》。拜见“今天”前辈和师长朋友们

派拉蒙1 发表于: 2008-1-19 17:30 来源: 今天

既是慕名而来,也是为版主捧场。不知贴点什么,就贴一篇读诗心得体会。

另外,商略版主:派拉蒙已被注册,只好注“派拉蒙1”。



试读昌柏松的诗《蓝雪》前四行





      “危险的光,来到了高崖上”,这是昌柏松的诗《蓝雪》第一行。读一行诗的困难大于读一首诗。一行诗的结构小于一首诗的结构,隐含的空间却大于一首诗。一行诗的结构并非封闭的微观结构,在一首诗中所处的位置,规定了一行诗的开放性,但一行诗独立于其它诗行,彼此若即若离,既无表层逻辑必然,也无必然连续性,甚至呈现为无意义。一行诗的任务是找到明确位置,并且完成任务。

       诗的第一行,仅仅提供启示,是不够的,是消极的。必要的准备如同一束光,无论神秘或者来历清晰,不过是景观的前言。与前言对应的后语可以重视,也可以忽视,构成第一行的条件是投射的强弱,需要确立光源角度。诗的第一行是开始,又预告结束,因而第一行的孤独也是一首诗的孤独。诗具有漂流的本性,与作者生离死别,关注一首诗的命运胜于关注作者的命运。作者的意义往往掩盖诗的意义,尤其是那些断章取义建立作者形象的企图。如果隐去作者可行,那么从诗中取出一行诗也可行,对于第一行而言,更应该获得自由。第一行显示的角度,不仅是作者的角度,也不仅是一首诗的角度,而是第一行自身的角度。

       危险并非状态,不确定的危险比任何状态危险,换言之,无状态的危险是最大的危险。光的客观性在人的视觉中生成主观的空洞,没有物象显形,光的存在等于无。危险的光来得突然,其消失不会不突然,它背离了意象的客观性,是主观意识投射,以及对主观意识的命名。动态的光被危险俘虏,在主观意识中表现为静态,而且,这一静止状态的主观性表现为客观的无状态,因而,危险的光又来得不突然,它的强制性并未形成压迫,相反,强制转化为必然的强度。

       与悬崖比较,高崖相对安全可靠,阴森得到弱化,与高崖共生的不一定是深渊,也可能与庄严共存。危险的光与高崖有呼应,也有冲突,似乎是戏剧性表现。如此呈现的景观,赋予高崖危险的质感,使得高崖迅速进入意识,具有无数可能性的角度由此产生。而诗的语言质感并不取决于词语选择和运用,同样是主观意识体现,甚至,情感色彩也是次要的,因为情感的强弱不能增减诗的质量。

       在诗的结构中,意识的层次与诗的层次相等,诗的结构是意识的结构。一行诗的意义本身的无意义,在与其它诗行的前后关系中还原出意义,所有的意义都是结构性意义。离开了结构,诗行的意义无法还原,但从一首诗中取出的一行诗,必须有生成隐形结构的可能,以及生成的自发性,如同“危险的光,来到了高崖上”,否则这一行诗就是不明飞行物。而诗的第一行在诗中无所承接,从主观意识中产生,以至于造成凭空而来的错觉,在某种程度上可理解为天意,但不必以为是灵感。诗的第一行不是诗的起因。

       诗的意义依赖语言指称能力,又超越语言指称,诗通过语言实现,但诗到达的位置与语言到达的位置不在同一个空间,两者之间存在难以度量的时间距离。语言在结构中呈现诗的信息,即使语言本身没有指称意义时,仍然具有指称能力。对诗的理解取决于对语言指称能力的理解,理解的有限性既是语言指称能力的有限性,也是理解语言指称能力的有限性,指称歧义则是有限理解带来的妥协。

       前述《蓝雪》第一行从阅读记忆中恢复而来,与原作第一行存在令人惊讶的误差,表面上是记忆的损耗和错位,实质上是有限理解在记忆中形成的反射,《蓝雪》第一行原作是这样的:“危险的光来到高崖上  打亮一个比喻”。恢复版本与原作正版之间的差异,说明一行诗也有自身的结构要求,信息的发送和回复在一行诗中互相对应,或者说发送即暗示了回复,同时又必须自动生成回复。恢复版本中,主观意识投射的“危险的光”,只有在“来到了高崖上”之后,才构成对应关系,这个结构的内部又形成深层指称,而这个指称重新要求形成另一层次的指称,但语言的表层语义在深层指称中只起到反弹作用,主观意识投射到客观事物的目的并非为了到达客观,而是为了返回主观意识。这也是诗的语言应该具有弹性的原因。

       原作正版的第一行“危险的光来到高崖上  打亮一个比喻”,迅雷不及掩耳,语速显然比恢复版本高出几倍,推进的力度也强悍。这一行的结构更复杂,其复杂性体现在多重投射和返回上,由于投射的返回要求处在期待状态,因而又返回自身,“危险的光”和“高崖”作为喻象也因此处在返照的强光中。“打亮一个比喻”往虚空里猛烈一击,然后收回,原本意欲借助推进力延长的声音发出一声巨响。

       “打亮一个比喻”的投射和返回,在这里突然折断,语气决绝,意识的笨拙令人不知所措,但是又无法怀疑其准确性。诗的笨拙,既不是沉重,也不是粗糙和混乱。没有强烈的投射,如果试图回避语言的机智表现和喻象发展,诗句必然模糊不清,甚至不知所云。更重要的是,这首诗在第一行结束后,投射的返回要求更深的期待,产生出奇特的悬念效果,欲言又止,欲罢不能,这就需要第二行的投射比前一行更猛烈。

       “从我脸上滑下秋季干净的草与石块”,这是《蓝雪》的第二行。我的脸或许是山崖,暗示这张脸的冷峻表情,但没有给出任何理由,与第一行的景观一样出现得突然。从脸上可能滑下眼泪,而眼泪是对客观事物的情感性反映。同样没有给出理由的是,脸上竟然滑下秋季干净的草和石块,但秋季干净的草和石块又可能就是眼泪,这一行诗或许肯定这种可能,或许否定。另一种可能是,滑下秋季干净的草和石块象征不可言说的崩溃,是人性的挽歌,总而言之,表层语义没有说出什么。

       这一行与前一行在表层语义上的联系微乎其微,断裂大于连接,突现出一行诗本身的结构性意义,而一行诗与一首诗的结构和其它诗行的关系,在这里表现为相对独立。这个断裂造成的空白无法用转折和递进来填充,只能用必要的沉默来解释。一行诗与另一行诗之间的沉默不是无意义的,相反,沉默的意义更深刻,是无法以语言表达的意义。尽管这个意义需要通过语言来达到,但又不是语言的指称所能到达的,也就是说,在语言表层语义中沉默的意义,是诗的结构性意义,反过来说,诗的结构性意义是沉默的意义。如果不能理解一首诗中的沉默,就谈不上对诗的理解,或者说,不知沉默的诗很难说是杰出的诗。

       那么,是否可以尝试说出《蓝雪》第一行与第二行之间的沉默?不能。第一行和第二行各自的结构有各自的层次,两者的关系处在一首诗的整体结构中,是一个更深的层次。诗的结构性意义是多层次的语义隐藏,是意识的黑洞,也是对表层语义的颠覆。因为结构性意义不能被语言说出,才由语言的表层语义提示诗的存在。“危险的光”和“高崖”、“比喻”之间的意义不能被语言说出,“我脸上”和“秋季干净的草和石块”之间的意义也不能被语言说出,两行诗之间的深层意义更不能被说出。任何语言指称都是有限的,只有沉默的意义无限,语言指称无法穷尽诗的结构性意义。

       至于昌柏松如何意识到沉默的意义,这是不可能获知的秘密,是诗的秘密所在,昌柏松本人也可能并未意识到。沉默的意义如何在诗中生成,仍然是不可能知道的,只能通过认识语言指称,分析诗的结构性意义,从而感知沉默的意义。天知地知我知,要想达到你知,除非你我处在同一时空,达到天知地知,才能实现你知,然而那就不是你知了。

       沉默的意义表明,无论自觉不自觉,诗的结构是隐秘意识的客观存在,事物的隐秘关联比明显关联更加牢固有力,诗的真相是隐匿自身和善于隐匿,并且以隐匿自身为表达。诗的语言表达能力说到底,就是发现、感知诗的结构以及隐匿的能力,诗的理解能力同样如此。诗的结构并非表层语义结构,不是一首诗的篇章结构,也不是叙述结构,甚至不是意象结构,它从感知中产生同时又传递感知,但诗的语言指称不能直接完成传递,应该通过暗示结构的存在来传递感知,这正是诗难以准确阐释,过度阐释反而会消解诗的结构性意义的原因,所以这也是诗作为一种古老语言艺术和独特表达方式继续存在的意义,否则,诗的语言必然等同于散文语言。

       尽管将一首诗当作一个语言装置,复制诗人感受到的情感和意愿,而且可以在不同的时间和地点重新启动,从效果上说并未违背客观,或许还符合冰山理论带来的主观意图,有表现的节制,也有隐匿,但这个装置不是由构思和布局建构的,诗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复制情感和意愿。诗的结构性意义并不取决于构思和布局,而是取决于主观意识的层次,诗行建设起到的暗示作用当然也与复制功能南辕北辙,语言指称的有限和理解的有限,事实上造成了复制的不可能。

       诗行建设的暗示作用必须构成沉默的意义,但沉默不是空白,不能以减法实现,相反,沉默的意义倒是潜在的充实,感知的深度与反弹的强度成正比,可以认为,诗的张力也由沉默的意义形成。正因为诗行建设的暗示作用构成沉默的意义,才使得《蓝雪》第一行和第二行的突然和迅猛可以理解,而《蓝雪》第三行的出现再次说明了沉默的充实和强大:“没有落脚之地的光阴在我头顶”。

       第三行中的“光阴”,与第一行的“危险的光”是连接关系还是转折关系呢?其实没有寻找表层语义关联的必要,“光阴”的同义词是时间,时间只是人类意识中的概念,可以说自从人类具有意识始就有时间,也可以说无所谓时间。时间只对人类有意义,对于宇宙天地无意义。因而,“光阴在我头顶”这一句表现出来的主观意识客观化,实际上重新演绎了主观意识投射和返回,并呈现为新的景观。这一行的呈现与第一、第二行的呈现,是投射角度改变形成的不同景观,同样是建立在意识结构上的景观,如果说随着诗行产生的语言节奏表现出推进感,那也是诗的结构释放出来的层次推进感。

       值得注意的是,前述三行诗的叙述语言明显带有隐喻特征,表层语义的重新组织也是现代诗的语言的重要特征,但是,语言炼金术或者语言指称和能指在诗中,并不直接支持结构性意义,本末不应倒置,语言形态和特征是由意识结构决定的,而不是相反。因而语义学和修辞学包括风格化的语言,都不能解决诗的根本问题。

       “没有落脚之地的光阴”,“光阴”在第三行中不仅得到客观化,而且拟人化,表现出与诗的主体相对立的主体性,似乎是为了呼应第一行的“危险的光来到高崖上”以及第二行“从我脸上滑下”,从而落实到第三行的“在我头顶”,不同的投射似乎在互相折射,在“高崖”“我脸上”和“我头顶”之间建立了语义关联,但深层含义并非如此。第三行的表层语义对前二行确实具有反观性和概括性,第一行向外投射,第二行垂直投射,第三行是反向投射,诗中的主体成为被投射的客体。这是第一行和第二行之间的结构层次中形成的,更深的结构层次和更强大的沉默,深层含义是主体意识的自省。

       接下来第四行:“在它无数次将自己摧残的同时也摧残了我”。这一行可以说明结构性意义的感知深度,以及由此产生的反弹强度,在诗中如何形成。在我头顶的光阴是我的意识,所以我本身就是光阴,光阴与我同样具有主体性,但这里的重点不是光阴与我的关系,关键是“摧残”。只有意识到“摧残”的不安,投射才能返回主体,为诗行的发展准备更强大的力量,这种准备必将在第五行中体现出来。还应该注意,第四行与第三行之间,同样没有表层语义的必然关联。

       《蓝雪》前四行诗表层语义的不连续性和结构性意义的隐匿性,可能提出了一个深刻的问题,意境已经难以解释现代诗的构成,而诗意的内涵和外延需要重新阐释,因为这四行诗和阅读记忆中的《蓝雪》全文,既不是状物写景,也不是因景生情和因情造景,不仅不感性,而且不理性。既不以叙述作为语言原则,同时又超越抒情,并且弥补了现代抒情诗的不足。尽管《蓝雪》的语言包含了现代诗的语言的全部特征,但这种语言不是隐喻性的叙述语言,而是结构性的认知语言。这一认识或许可以帮助我们摆脱诗的功能严重萎缩的现代困境,具有意想不到的实践价值。


2007/11/22

最新回复

陈星光 at 2008-1-19 17:49:24
在此再学习一遍,每读一遍都有所获
江左遗民 at 2008-1-19 19:12:40
欢迎沈方兄!以前读过,倍感亲切
空手道 at 2008-1-19 23:10:00
尽管《蓝雪》的语言包含了现代诗的语言的全部特征,但这种语言不是隐喻性的叙述语言,而是结构性的认知语言。这一认识或许可以帮助我们摆脱诗的功能严重萎缩的现代困境,具有意想不到的实践价值。
这种挖掘有意义.

危险的光来到高崖上  打亮一个比喻
从我脸上滑下秋季干净的草与石块
没有落脚之地的光阴在我头顶
在它无数次将自己摧残的同时也摧残了我

我只看到一个聪明脑袋的自我揣摩和玩味
江左遗民 at 2008-1-20 09:27:12
读帖问道二十一首



  ◎ 读王羲之姨母帖

  
  
  何年何月何日,要以这哀痛直陈,
  用顿挫的笔法穿透时间,
  像一只鹤,像一团云孤悬于半空不动。
  又有多少个十一月十三日像曲折的流水
  环绕人生,在祠堂四周跌落,
  而卫夫人的面容是否已经在水上消散,
  这又能奈何?奈何。
  
  现在我等候十一月十三日,
  对遗忘了的仍旧遗忘,对未察觉的
  终究还会忽略,我是那么轻易地接受了幸福。
  没有一个十一月十三日摧毁记忆中的断墙,
  没有秋风清空我的身体,
  没有人审视我,在照片上,她们
  飘浮的红晕将要被秋风吹走。
  
  我不了解过去。在某个早晨,
  沙沙的脚步否定了我的判断。道路没变,
  变化的只是风中的衣袖。
  哀痛之音没有变,变化的只是喇叭的光泽。
  我也没变,无非是另外的人将要代替我,
  而他们尚未作第一次祈祷,
  因此,总有一些事让人牵肠挂肚


    2004



  ◎ 读王羲之快雪时晴帖
  
  
  皂荚树粗壮的枝干被大风刮断,
  铁牌上的文字说明它的年岁与沧桑
  现在只剩下抽象的记忆,
  我活不到那么长久。
  
  我像是一枚果核,
  而愿意放弃自身的人不愁找不到
  保存的器皿,泥土在哪里呢?
  在瞬间改变的事物正如那年山中,
  积雪的反光
  也更加不可捉摸。
  
  如何称呼无关紧要,它们不飞走,
  它们发芽,它们的根继续往前查找,
  我只是偶然与一棵树同在。
  
  仿佛对清晰的木纹着迷,
  我想得很远,
  差不多到了魏晋时代,
  甘愿与谁分享山顶回荡的一声长啸。
  
  我捧起一块石头压住风声,
  那上面跑过几只蚂蚁——一切都是匆忙
  ——而我是什么呢?
  现在是躺在地上的铁钉,
  是木板上一道若隐若现的刻痕。


    2004
江左遗民 at 2008-1-20 09:27:30
◎ 访许羽读王羲之兰亭集序
  
  
  
  将近半年前,我去看你造房子,
  在那棵银杏树下,
  你的老父亲白发苍苍,像一个隐居的大师,
  说自家房子要用好材料,
  仿佛我们的梦也由精心挑选的材料建造。
  他举杯饮酒,每一次慷慨都是人生的财富。
  园子里堆满木料和钢材,
  最简单的工具在水泥墙上划出一条条斜线,
  你独一无二的想象力显示出硬朗的岩石质地,
  不是奇迹胜似奇迹。
  刚刚长出的香椿芽孤芳自赏,
  或许是大彻大悟的寂寞,是圣贤的语言,
  而圣贤不会责怪我们采摘。
  孩子们在竹林里,嬉笑着挖掘竹笋,
  这么多竹笋,出乎我们意料,但在情理之中。
  现在半年过去了,
  那棵银杏树应该比所有的梦更加茂密,
  更加真实,我喜欢它扇形的叶子。


    2006



  ◎ 读王献之中秋帖
  
  
  催促的声音还在,秋风摇着菜篮,
  一支木桨,
  不是我想要的。
  
  外面草地上,
  蒲公英停止了,
  好像在弹拨,
  但它们的手也慢慢消失。
  
  斜阳下的影子给予我过去,
  要描述吗?这没有可能。
  也许我可以一口气跑过,
  用眼睛搜寻,
  吹着口哨。
  
  然而所有的光线都会结束,
  没有谁代替我,
  或者从房顶下来围绕我。
  
  我没有打碎声音,在不远的将来,
  我懂得秩序,
  时空转换像一把椅子,
  没有一个访客坐在上面。


    2004
江左遗民 at 2008-1-20 09:27:42
◎ 读王珣伯远帖


  
  
  我不晦涩,因为几次接触
  空中盘绕的树。在光线刺穿的早晨,
  我的另一面装上了叶子。
  
  要是谁拿起我,往高处扔,
  那闪电就在山上的宝塔中深藏,
  也能刮起一阵风,
  而塔顶的荒草弯曲着身子。
  
  我几次旋转,石碑出现一道裂痕,
  那形状犹如闪电,尚未断掉,
  不发出声响
  是为了把我的心提到很高。
  
  如今刚刚落下,恰好闻到了兰花草香。
  
  没有人知道我的远游
  在何年何月。
  
  屋檐滴水,他们
  以为凉亭中站着头戴斗笠的信使,
  然而他不是,他是我
  等待而又忘记召回的羞愧。


    2004


  ◎ 读陆机平复帖

  
  
  水慢慢浅下去,每个关节发出嘀嗒
  在夜晚回响,在低处张开眼睛,
  没有泪,像一个病人的无力,
  像灯光洒在地板上。
  白色的光,而一切猜测毕竟只是猜测,
  承受不住细微的波动,
  一声尖叫擦伤我。
  透过镜子触摸蔚蓝的天空,
  这世界的外壳发烫,这停止了的震颤
  留下一个阴影,像挂在树上的雾。
  为什么总是戴着帽子,
  看不见床上的病人吞下药片,
  可是,我的头发乱了,
  往昔的容颜像野兽一样美,
  甚至在它巢穴的枯枝上,也撕咬月亮,
  这是它的一技之长,这是我的思想。
  如果我站起来,就会有很多碎片掉到水中
  像从此不再上浮的消息。


    2004
江左遗民 at 2008-1-20 09:27:55
◎ 读杨凝式神仙起居法帖


    多年以后的雨雪现在答非所问,
    今夕是何时的仙境,早已经不辨虚实。
    以粗头乱服结束,
    或许不甘心,也不愿意
    交换我的萧散,在尘封的宫阙,
    把混乱的光线理出头绪。
    只是那繁华仅剩下片言只语,
    如同残冬,如同屋檐滴水,说不清
    是疏朗,还是酒醉后的错位。
    浮云忽左忽右,对于上下我不假思索,
    有意在枯枝间飞来飞去,
    几只喜鹊,欲说还休不知是悲是欢,
    然而,睡梦中的我不衫不履,
    如何消磨短暂,如何以空缺
    当作聊胜于无。但愿
    长夜的浓淡与我的本意相去不远,
    倒塌的时间是我的世界,日月不尽相同,
    那么多的手失去秩序,
    还有那么多冷暖,
    在一盏灯下,卷起白昼的长卷,
    不必在纸上认识深浅。那么多猜测,
    那么多不存在,
    那么多任意和颠倒,像夏天的冰,
    那么多存在的无迹可寻。


    2007



  ◎ 读怀仁集王羲之圣教序

  
  
  长途跋涉的信使快要到了,
  在会稽山阴升起青烟,大片竹林
  像放浪形骸的辞藻,然而
  半路上有谁送给他一双芒鞋,
  如同焦渴的人
  在水边,看见自己的倒影。
  
  当我从尘埃中辨认衰老的脸,
  俯仰之间,激湍的溪流中断了,
  没有丝竹管弦,只剩下空寂的厅堂,
  说要到来的仍未到达。
  
  我不知道。世界在我的目光中游离
  仿佛分裂的石碑,消失,
  我曾经想与他们一样,但是不可能。
  
  为什么闭上眼睛,没有惠风和畅?
  要从局部认识整体就像未来,不确定。
  而过去的埋藏无以寄托,
  不是钢,不是铁,不知老之将至,
  或许是铜镜背面的花纹,
  这实在不像一个时代的风骨,应该得到吗?
  
  不应该。即使那信使交给我,
  由于年代久远,他忘记了原有的秩序
  和飘逸的章法,我崇尚的美德
  折磨着我,无法作一次必要的复述,
  像回声在山谷中飞走。
  
  没有人相信我的存在,
  事实上,当任何人到达会稽山,
  似乎领悟什么,好像在贩卖复制品。
  尽管天朗气清,风还是暮春之初的风,
  不,我说我不清楚,
  我承认没有打开时间的速度。


    2004
江左遗民 at 2008-1-20 09:28:10
◎ 读颜真卿祭侄季明文稿
  

  
  做着白日梦,在飞檐和雕梁之间
  结一个蜘蛛网,淋漓雨
  清洗了数百年尘埃和未加梳理的青丝。
  此刻,我像砚台上的墨汁
  干涸了。
  
  乱世的车队,在回乡途中,
  粗重的喘息曾经使一群寒鸦聒噪不止。
  很无奈,再给我回溯的力气
  也抓不住风中旗幡和虚空的衣袖。
  
  而河水不流经我,山峦依旧险峻,
  火焰像刀光剑影中扑倒在地的人变化着
  他们的面孔,他们
  不是一个,也不是一千个。
  
  我要是寂静,就能长出一棵树,
  就能悬空,像一团乌云
  落到莲花池,回应刹那间琴弦崩断的绝响,
  附近,有人在绵绵细雨中垂钓。
  
  究竟是怎样的清晨,
  白墙,黑瓦,
  怎样的鸟儿在宅院后面啼叫。
  模仿枯涩的笔迹和哀痛?才华有什么用,
  呜呼,如果从浩瀚的时间得到了遗忘,
  
  在残卷中寻章摘句,或者在碑石上拓字
  拼凑涂金的匾额,
  谁会像那只踱步的鸟停留于一盅酒,
  在坟前啄食糕点的碎屑。
  我没有,我不过是学会了潦草。


    2004


  ◎ 读苏东坡黄州寒食诗帖  
  
  
  
  去年的落叶又要来完成,你的时间
  不是我的时间,不似如影随形,
  意义不相连。
  何必不舍得浪费,何必
  在怆然中衣冠楚楚。
  
  如此模糊,照朗春夜的宫灯
  一路上收回美景,不知道有无同谋。
  海棠花在石阶上,小心挽留,怎么可能
  是颠倒了的可有可无。
  
  既然我的时间不能
  与你的时间一致,不能
  以我的理解代替你观察
  几只衔纸的乌鸦,要往哪里?
  
  窗外的月光已经割去,如同绸缎撕裂,
  在苦雨中无迹可寻,
  即使你迷狂,不屑于梳理,
  那也是病后的白发,只要一根,
  就证明萧瑟不是风格。
  
  而你的笔意并非淹没于云雾的渔舟,
  是小屋的空旷,是潮湿的火焰,
  是空旷中的放弃,何必说未必及此,
  何必重复数百年,
  因为你已经彻彻底底。
  
  
  2006-12-26
江左遗民 at 2008-1-20 09:28:21
◎ 读黄庭坚花气薰人帖
  

  
  香樟树叶做了风的好友,
  树竟然独自不语,细雨无话可说。
  如何形容喜悦?给予一盏青灯,但颜色消褪,
  浑然的圆缩小为一粒,
  他山之石头敲碎,打磨,应该是我
  不是别人,收藏光滑的粗糙,
  将以时间磨出粉末。
  乱了头绪的断线慢慢拉紧,
  这样编织,终究要编造一个无声的觉悟,
  说没有重量,而半空的石头落地,
  即使喜悦在云彩中变化。
  无花的果实在每天,
  因为悬挂,因为水流急湍,不往低处,
  如何像黄花喜闻乐见,如何瘦得通俗易懂?
  看不见的手将秋色掌握,
  以一根残枝迎送翠绿的小鸟,
  但小鸟并不依人。
  恍然中挥霍暗香,对白天的和谐略知一二,
  而对于白天与黑夜的冲突一无所知,
  只有偏离。没有羽毛,
  只有迅速的翻飞,
  也许在抬头的刹那,
  是谁摇摇欲坠,超越了形状。


    2006


  ◎ 读鲜于枢致白珽札



  那五枚厚大方砖讨到没有?
  听起来好像狂笑不已的回声。
  在我生活的今天,你想索取的
  不可再现,无疑是一个危险的对象。
  至于你生活的时代支离破碎,
  形体不全又枝叶茂盛,越清醒就越盲目。

  你我之间的隧道打通了,
  但是看不清你游处于杭州的行状。
  容我斟满你手上的吸月杯,
  在美酒余香中倒入现买的劣等浊酒。

  既然以为金玉之类都属鄙陋,
  向店家频繁赊酒的窘迫不足挂齿,
  我为何不借机敬你一杯。
  要知道名花苦于幽独却也临风怒放,
  有着不为人知的大欢喜,
  而这酒从超市买来付的可是现钱。

  登门拜访不见其人,这不是对存在的遗忘,
  而是对人生作思考的逻辑之一。
  即便你见到其人,也不知其人之心,
  你说得对,即便见识了其人之心,
  但他们仍然不明白,你的心。

  这算耻辱吗?不是,在另一种秩序,
  你渐渐离开原来的位置,一旦抛弃西溪,
  庭院荒疏太久了,在个人的回忆中,
  很快就发现世界已变得面目全非。

  生活可以简化,比如一张乌木古琴
  可以异想天开,可以上升,仿佛不眠夜起坐鸣弹,
  赵子昂在吴兴松雪斋就是这样做的。
  他撰写的墓志铭属于什么世界,
  在几百年后的想象中不就是想象力的终结吗?

  你自称久病无力老眼昏花,要是
  我遵循法度摹写你的字,换回一点时间,
  再过几天,我也昏聩得不可收拾。
  而你言语讥讽或许不算狂傲,
  做一个人大概真应该,做应当做的事。
  白珽如何回答呢?檀波罗蜜,
  呵呵,我怎么也惦记着五枚厚大方砖。
  

    2004
江左遗民 at 2008-1-20 09:28:37
◎ 读赵孟頫独孤本定武兰亭十三跋



    荻塘之畔,在暮色中温习九月,
    不知已到了第几卷?
    自从我写下那些断简残章,
    秋天的鱼儿在水底,
    蟾蜍和蚯蚓,无一日不增加,
    也无一日不减少,渐渐,
    我追寻的飘逸如树叶在火中受伤,
    难以辨认那灰心的灰。
    我在水面旁观,运石料的驳船走得慢,
    波浪的忧愁打着死结,而西风吹送,
    书中长出了青草,燕子
    在半空翻飞,雕刻着时光的曲线。
    至于几块家藏的石头和尺度,
    莫不在假作真时崩溃,我拼贴种种
    清澈,欲飞的薄片,喂养了
    一个零度的梦,那回声传到北方,
    就像是念诵经文。
    这些天,字越写越多,
    七百年以后的月河桥头,纸上的雨
    在两棵松树间远行,我的寂寞纷纷落地。
    很多人到过吴兴山水,
    走进破败宅院,像自娱的笔墨。
    如此在三、四尺下,静心,独孤,
    又结成不解的缘,然而那不解
    不仅仅是未解。


    2004



  ◎ 读赵孟頫书赤壁二赋

  
  
  吴兴赋刻在墙上,字里行间
  白鹭犹如残雪,
  而刀法不是内心章法,
  谁人解得,谁人,为了谁在莲花庄
  想象一艘缓慢的轻舟,
  不知其所止,
  在一池浅水上画出的江山不是此刻,
  而天空也不是谁的天空。

  为什么西风柔软?你用目光裁剪,
  你用你的黄金紧紧压住。
  书信中谨慎言说,
  为什么妩媚的线条不像松枝,为什么
  松枝不是骨头?而白纸像冰天雪地,
  你用你的笔法描述郊外饮马,以及途中僧侣,
  又有谁模仿水面的波纹?

  应该有一堵堵白墙如同从乌木琴上
  摘录的古意,应该有一扇扇别处借来的长窗,
  应该有浩荡的空虚,
  应该忘乎所以,不然如何
  在松雪斋杯盘狼藉,
  应该如左手和右手兴会所至,应该
  在有限的篇幅中说出。
  
  2006-12
江左遗民 at 2008-1-20 09:28:51
◎ 在湖州博物馆观赵孟頫书画展


  一天短暂,我们走走停停,
  从吴兴的清远山水抵达烟波水村,
  中途还在秋郊饮马,感叹
  树下打坐的僧人忘记了时间,
  朱红袈裟鲜艳如最初看见的世界,
  信手拈来的话语闪烁不定,
  琢磨越久越耀眼。
  直至走出博物馆,灯火描绘城市轮廓,
  意识到已经七百年过去。
  何等惊人。我们慢慢走下台阶,
  晚风飘飘吹衣,不确定的未来其实是
  一篇自斟自饮的急就章,
  有古意枝繁叶茂,也有章草的森严法度。
  尚未腐朽的系马桩没有移动半寸,
  飞来的神马还在纸上,真身可以消失,
  而影子栩栩如生,像韩幹的手法不可言传。
  寥寥数语的家书道出多或者少,
  甚至无,原来
  随意并非有意和无意的纠缠,
  如同偶然的错字被拯救。
  二十岁抄写杜甫的秋兴八首,
  仅仅写下四首,秋天的来临与远去相同,
  四十年后才能证实,
  改朝换代的题跋修改人情世故,
  其中的空白浩如烟海,至今没有回音。
  晚年的长卷超过了回忆的长度,
  但那是远游的邀请,
  是秋声赋深藏的平静,几个人听见?
  在山水的三个段落之间,
  孟頫与子昂,同一世界的两个身影,
  彼此倾诉,彼此眺望。


  2007/10/20



    ◎ 读董其昌行书五言诗轴


    秋天的扇面徐徐打开,几棵松树越来越陌生,
    几块石头将飞不飞,
    犹似神来之笔,而几座山峰若隐若现,
  几只乌鸦在风中如同风的章法,
  是清澈,但枯涩的用笔无不高深莫测,
  是来无踪去无影,但简单的独白
  是没有边际的狂喜,是空旷,
  是顿悟,也是飘入旧梦的月亮。
  这样的矛盾在背离中仍然是矛盾,
  是时间但又是变化的空间。
  这样题跋是夜宿听见的竹箫,
  是夜雾的手指掐断丝丝星光,一颗颗
  跌落的寒冷等待苍白的火苗,
  是下降的水和上升的云,
  是后退的线条和不知所以然的辩解。
  终于,手中灯盏在墙上留下一个影子,
  多年以前的窃窃私语枝叶繁茂,
  那雪中芭蕉,那失去的天真,
  那森严的结构,那忘我
  从来都是有来必有往,有去必有回,
  那重重叠叠,那尘埃里的黄叶,
  那蜘蛛网上的飞虫
  见证了苦心,
  见证了欲言又止。


  2007
江左遗民 at 2008-1-20 09:29:07
◎ 读憨山书永嘉真觉大师证道歌


    在南华寺梦游,抑或叫得出石头名字,
    不慎叫出声,可曾听见应答?
    山上石头一块比一块年长,老得不分彼此,
    它们无名无姓,因为没有人知道。

    谁人看见透明的梦境,谁人看见
    蜡烛无缘无故,兀自彻夜不灭。是谁。
    寂寞的声音大小错落,说无秩序也有秩序,
    梦里的事物在梦外真假难辨。

    真相未必是好的,但好的总有几分真实,
    大师啊,既然无所谓来也无所谓往,
    山上的风大到难以丈量,行云如此高远,
    流水的转折不必深刻。

    这般枯坐下去,悬空在半山,周围
    杂草也生长古意,幸好尚未看破。
    可曾看见,谁人泪流满面?而它们从不说出,
    也不可能说,它们是一块块石头。


    2007



    ◎ 读戚继光自书送小山李先生归蓬莱诗


    当雄鸡三次号啼,寥落的星辰仿佛
    昔日篝火在士兵的睡梦中,
    边塞黄沙像风中的战袍。
    当滂沱大雨洗尽刀刃孤独的锋芒,
    三千张面孔证明三千次死亡,三千里征途,
    每一个自尊并非就是自信,
    但雨声渐渐变细如同耳畔的低语。
    当阵亡的士兵在废墟上露出他们的真实,
    天空覆盖一个时代,
    后继的士兵像堵堵断墙,
    大地像承载万物然而又空无一物的器皿。
    当红色和黑色将地图分出是非,
    时间停止于手中的念珠,
    一队骑兵在冰雪上划出一条细线,
    当天上飞来的,地里采挖的,山中出产的,
    树上生长的,变化千般,
    当遥远的京城依旧,走马传送到总兵府
    是怎样的因果?
    夜晚的护卫恍惚如天边云朵,
    当你的文字刀光剑影,不止是静寂中纷纷的桂花,
    不止是愚鲁的直白。
    当军旗上的鸟首人身远飞,
    你的象征成为你自身,当一叶扁舟无法载你醉酒,
    当蓬莱不是仙境,
    你放下手中的笔回头看看,你计算的时间
    还是时间,天还是这样的天。


    2007-1-7
江左遗民 at 2008-1-20 09:29:24
◎ 读1643年王铎临二王帖
  

  
  伤残也是残,而斜阳下淡淡的淡薄,
  说不是伤痛又何必霜花怒放。
  你究竟独具慧眼,抑或以无限的空洞观山,
  四十年来,日月交替,
  兀自在千字文中大声疾呼,吾不服,
  不服,不服。这不是想象,
  这不是某年某月,唯独那节省的字,
  但也不是欣慰。
  手中沒有镜子之人好比镜子,
  照到山水就山水,照见云雾就云雾,
  而旧事物似曾相识,好比镜子深处的青龙,
  到了一个地方,就要和那里的前身
  结合成不知所云的今生。
  那惊魂临摹惊魂,要是不认识这远飞,
  野性的核是否还在核中?
  这不是你的心,
  又何必当作天地。这不是你的心,
  崇祯十六年不是这一年,
  仅仅是熟悉而生疏的那一年,
  在晚风中连绵不绝。


    2006


    ◎ 在平湖游李叔同纪念馆读悲欣交集


  
  
  弘一大师的肉身刻在石头上,
  他的慈悲像远古之井水
  洗去了我们的灰尘。
  在这个夏天,流汗,洗脸,
  我们后退几十年,
  甚至一百年。
  
  不理解阴暗曲折的老式厢房,
  乡村生活,为什么
  楼上的叹息听不到了?
  
  “又有一把洋伞,也是民国初年买的。”
  他说这话,已经民国二十五年。
  过去的码头,先热闹
  后冷落,几只麻雀,小花小草,
  而我们都不能做他的前身。
  
  抄录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他的目光
  投射到圆拱桥弧形的荡漾,
  一朵莲花在水面。
  
  人生为了种植,善根的枝叶
  在来生搭建绿荫,
  佛也为比丘穿针引线,
  所以“悲欣交集”,无牵挂,无贪恋,
  长亭外古道边,往生的背影飘然,
  泛黄的黑白像片如同白日梦,
  只有他知道梦的影子
  比真实更像竹竿。
  
  这也是应该爱惜的福气吧?
  自从“索性做了和尚,”他只说
  佛法不是哲学。
  
                       

  2005-9-2
江左遗民 at 2008-1-20 09:29:38
◎ 与许羽读帖


  
  
  我们不讲道理,我们的言论保存二十年。
  你说古越龙山最好,我们喝醉,
  没有一次像赤足扮演的角色,
  不像虎皮鹦鹉,说唱得好。
  乌鸦嘴,说出坏话,不幸逐一言中。
  
  湖面吹来的风停在门前,变成细浪,
  银杏树叶像夏夜的扇子,慢慢靠近屋脊。
  我们谈大篆小篆,隶书的书写,
  王羲之运送什么纸,他的速度不快,
  任由泛黄,唯其如此,雪后初晴,
  山坡上一群麻雀四处觅食。
  理论不描述兰亭右军祠的池水。
  
  读一本书,生成世界景观,丑陋的图像,
  笑得形迹可疑,连我的心也杂草丛生,
  荒废了因果关系。我知道结果,
  从本地一直看到外地,不该说的保持沉默。
  谁沉默,手中的笔长出了枝叶。
  
  黄庭坚与苏轼还是苏黄,前前后后,
  虞世南怎么说也无关紧要,赵孟頫不会
  在苕梁桥上叹息,他只是每天抄写兰亭序,
  现在看,每个字都不扮演。
  一片瓦,一扇木窗,一艘船,一件布袍,
  一个运河上摆渡的艄公,
  日常生活不可复制,孙中山不可复制,
  于右任岂能复制。
  
  从姨母帖学习死亡,从祭侄文稿学习悲哀,
  死亡与悲哀逼近所有的人,
  骨头,血肉,谈笑风生,
  书法的真实,真实挂在墙上?
  艺术之所以成为艺术,因为不是艺术。
  
  2005
邹汉明 at 2008-1-24 17:05:25
派拉蒙这一组前有古人(国字脸型),后无来者。
江左遗民 at 2008-1-27 12:25:57
与汉明兄深有同感
空手道 at 2008-1-27 12:53:13
看来我得好好学习。向博学者敬礼。
胡茗茗 at 2008-1-28 10:04:11
不的不望其项背,感谢斑斑给我们带来一组盛宴
落雪大地 at 2008-1-28 10:46:50
学习了一下,很平实,没有那种通常略显夸张的口径。很受益。
沈方 at 2008-1-29 12:02:54
商略好。
我以真名注册好了。那个“派拉蒙”算了。想不到,竟然还另有人对派拉蒙这个马甲感兴趣。

一次贴这一大堆诗,让人看得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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