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新斯科舍[1]的第一次死亡 (First Death In Nova Scotia)
在冰冷,冰冷的客厅里,
我母亲把阿瑟摆放在
几幅彩色石印图像的下方:
爱德华,威尔士亲王
和亚历山德拉公主[2],
还有乔治王[3]和玛丽王后。
在他们下面的桌子上
站着一只填制的潜鸟,
是阿瑟舅舅,阿瑟的父亲,
射杀并填制成标本的。
自从阿瑟舅舅将一颗
子弹射进他体内,
他就没说过一句话。
他保守自己的秘密,
在他那白色,冰冻的湖上,
大理石面的桌子。
他的胸部又深又白,
又冷又让人想抚摸;
他的眼睛是红色的玻璃,
很令人想望的东西。
“来吧,”我母亲说,
“来跟你的小表弟
阿瑟说再见。”
她把我抱了起来,给了我
一朵山谷百合,
让我放到阿瑟手里。
阿瑟的棺材是
一块洒了糖霜的小蛋糕,
红眼的潜鸟从他那白色,
冰冻的湖上眼巴巴地看着它。
阿瑟很小。
他一身全白,像个
还未涂颜料的玩具娃娃。
杰克•弗罗斯特[4]已经开始为他涂颜料了,
就像他一直以来
为(永远的)枫叶[5]涂颜料那样。
才开始在他头发上
涂了几抹红色,然后
杰克•弗罗斯特扔掉了画笔,
就让他那样,永远,一身白。
和善大方的王室夫妇
一身红色与貂皮,暖和的很;
他们的脚全然包在了
女士们拖地的貂皮长袍里。
他们邀请阿瑟去做
宫里最小的侍从。
可是阿瑟怎么能去,
攥着他那小小的百合,
眼睛闭得这么紧,
而路上都是深深的积雪?
注:
1) 加拿大东南部一省,拉丁文意为新苏格兰。
2) 即后来的爱德华七世(维多利亚女王的长子)和亚历山德拉王后。
3) 即乔治五世,当今英女王伊丽莎白二世的祖父,爱德华七世的继承人。
4) 带来冰霜雪雹的精灵。
5) 《永远的枫叶》是十九世纪加拿大一首歌颂维多利亚女王的爱国歌曲。
25. 驼鹿 (The Moose)
给格蕾丝•保默•鲍尔斯[1]
自狭小的
鱼和面包和茶的省份,
漫长潮水的家园,
在那里,海湾[2]一天两次
离开大海,载着
鲱鱼远游,
在那里,河流[3]
形成一堵棕色的泡沫墙壁,
是进去还是退却,
要看它是否会碰上
进来的海湾,
不在家的海湾;
在那里,淤积的红色,
有时候太阳面对着
红色的大海落下,
其他时候,为平地的
淡紫色,发光溪流中
肥沃的泥土映出脉络;
在红色的砾石路上,
沿着一行行糖槭树,
经过装有风雨板的农舍
和整洁的,装有风雨板的教堂,
褪色发白,像蛤壳一样隆起,
经过双生的垂枝桦,
整个下午较晚的时分
一辆巴士一直在向西行驶,
挡风玻璃反射着粉红,
金属闪耀的粉红,
拂拭凹陷侧面上
磨损的蓝釉;
驶下山谷,驶上山岗,
然后等候,颇有耐心,正当
一位孤单的旅客
和七位亲人
亲吻拥抱而一只
牧羊犬在旁监督。
向榆树,向农场,
向狗道别。
巴士启动了。光色
变得更深;雾气,
漂游,咸腥,稀薄,
笼罩过来。
它那寒冷的圆形晶体
成形,滑动,停留
在白母鸡的羽毛中,
在灰白亮滑的卷心菜中,
在卷心玫瑰
和使徒般的鲁冰花上。
香豌豆附在
它们那攀着白色栅栏的
湿润白筋上;
大黄蜂爬到了
毛地黄里面,
夜晚开始了。
在贝斯河停了一站。
然后是伊刻诺米区──
下,中,上区;
五岛区,五房区[4],
在那里,一个女人抖开
晚饭后的桌布。
一阵微光的闪烁。消失了。
坦特拉马湿地[5],
接着是盐干草的气味。
一座铁桥颤动,
一块木板嘎嘎作响,
但没有塌陷,
左边,一点红光
游过黑暗:
一艘船的左舷灯笼。
两只胶套靴出现了,
被照亮了,很隆重。
有只狗吠了一声。
一个女人爬了进来,
扲着两个集市购物袋,
精神饱满,长着雀斑,上了年纪。
“美好的夜晚。是的,先生,
一直到波士顿。”
她友善地向我们致意。
当我们进入新布伦兹维克
的森林,月光
毛茸茸的,像刮痕,碎片。
缠在林间的
月光和雾霭好似草原里
灌木上的羊毛。
乘客们向后躺。
鼾声。几声长叹。
一种朦胧的偏离
在夜里开始,
一种轻柔,听到的,
徐缓的幻觉...
在咯吱声和嘈杂声中
一次熟悉的谈话
──和我们无关,
但可以分辨出,在某处,
在巴士后面:
外公外婆的声音
不间断地
说着,无始无终:
提到了一些名字,
对一些事终于消除了疑惑;
他说了什么,她说了什么,
谁拿到了养老金;
去世,去世,还有病痛;
他再婚的那年;
(有事)发生的那年。
她在分娩中死去。
就是那个在纵帆船沉没
的时候丢了性命的儿子。
他老喝酒。是啊。
她变坏了。
当阿莫斯甚至在店里
也开始祈祷的时候,
最终家里人得
把他送进精神病院。
“是啊...”那奇特的
肯定回应。“是啊...”
突然的一声吸气,
半是叹息,半是接受,
那意味着“人生就像那样。
我们知道(去世也一样)。”
他们说着,就像在旧时
的羽绒褥垫上那样,
平和地,说个不停,
厅里的灯光昏暗,
在厨房那边,狗
缩身在她的披肩里。
现在,就算睡着了
现在也没关系,
正如在所有那些夜里。
──突然间巴士震了一下,
司机停了车,
关掉了灯。
一只驼鹿从不可穿越的
树林里出来了,
站在那里,或隐或现,确切点说,
在马路中央。
它走过来;它嗅闻
巴士发烫的引擎罩。
极其高大,没有鹿角,
高如一座教堂,
朴实如一栋房子
(或,安全如房子)。
一个男人的声音向我们保证
“完全不伤人的...”
有些乘客
低声惊呼,
像孩子一般,轻轻地,
“真是大家伙。”
“实在不怎么漂亮。”
“看!是母的!”
不慌不忙,
她上下打量这巴士,
威严,超凡。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感受到
(我们全都感受到)这种清新的
愉悦感觉?
“好奇的动物,”
我们那沉静的司机说道,
卷着他的r音。
“你们看呀。”
然后他换了档。
有好一会儿,
向后伸长脖子,
还能看见那驼鹿
在月光下的碎石路上;
然后有一股淡淡的
驼鹿味,一股刺鼻的
汽油味。
注:
1) 诗人的姨娘。
2) 指芬迪湾(Bay of Fundy),位于加拿大东南部的大西洋沿岸地区,为世界上潮差最大的海湾。巨大的潮差有时会令流入海湾的河流倒涌。
3) 指圣约翰河,其中一条流入芬迪湾的河。
4) 贝斯河,伊刻诺米区,五岛区,五房区皆位于加拿大东南部新斯科舍省柯彻斯特县。
5) 北美大西洋沿岸最大的湿地之一,位于加拿大新布伦兹维克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