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诗
我说过喜欢
坐在一首诗的旁边
诗长出大地、旷野、林莽
白雪飘飘
这是不是伊甸园的样子
蛇还没有诱惑夏娃
果实还长在枝头
赤裸的身体不会被看见
除了上帝
不，这不确切
我需要蛇犯下原罪
与女人为敌
我需要羞耻感
需要橄榄枝遮住私处
羞耻感是无上的美
羞耻感就是此时
一首诗在我的面前落在纸上
教我忘记疼痛
我果真忘记了疼痛
一首诗如何抵达我伤口的无人之处
反复撕裂、抽痛、撞击
疼痛如何缚住我的手脚
我和诗如何耗尽自己
水如何漫到窗沿
诺亚方舟如何驶来
我和我的诗如何挤上这救命的船只
前路漫漫，苦海无边
此处上船彼处落水
我们永没有得救
只是一首诗完成
如我爱的人
远行或者即将远行
颠沛，流离失所
万物生长
道“晚安”时
我刚好看到艾轩的一幅画
一个冰雪的世界
一个女孩穿着羊皮大衣站在空无一人
仿若世界的另一端
她漂亮的脸冻得有点灰青
风把她的长发吹得蓬乱
我这样给你描述
你都可以想像
唯独我不知如何给你描述那一双攫住魂魄的眼神
你知道这个世界还有很多的东西我无法给你描述
就像你传递给我某个消息的时候
我有过的愤怒
不过是一刹那
我宽恕人类的因妒恨而生的无端与卑鄙
苦海无边
让他们自己去挣扎吧
你不是船，我也不是岸
我们度不了他们
人世渐渐都要被看空
我热爱这样的纯粹
如同热爱你
我给你道过平安之后是晚安
我睡了
南方的潮湿恩泽我
世界变成窄巷
我心变成大床
足够你我缠绵，万物生长
安
多少次了，安
我把你又爱了一遍
我把你的嘴唇爱了一遍
我就把哲学、卡夫卡和粮食爱了一遍
我把你身体的每一个凸起爱了一遍
我就把野草莓和郁金香爱了一遍
我把你的影子爱了一遍
我就把茫茫大野和苍鹰爱了一遍
我把你的外套和围巾爱了一遍
我就把凡高、莫奈、米罗爱了一遍
我把你的心爱了一遍
就如同你把我爱了一遍
多少次了，安
我们在敌人的窥伺里直起腰身
启齿微笑
拥抱，分不出彼此
折断树枝
这里是你熟知的人间
到处布满了耳朵
布满了眼睛
到处都是被肉身左右了的病人
我没有看见过他们
我也没有看见过风
我的身后是绵延的雪山
我的面前是没有屋顶的居所
你常在这里折断一些树枝
你喜欢闻折断树枝的味道
你也曾在这里折断过我
只有在你折断我之后
我才能从没有屋顶的居所里飞出
我身体的那一段
却一如既往藏匿在你发黄的纸张里
接近寓言
我的小野兽
我的小野兽
你高贵的睡姿
令狮群都安静了下来
变成石头
蜘蛛正在结它的网
风吹过我们又吹向了别处
在这寂静的时刻
我背负多雾的苍穹
守护你，把一个梦做完
任你陷于
成为大唐，成为暮鼓晨钟
成为北方，成为王冠
风吹动一些事物
没有啊
我很快乐
我的快乐很具体也很简单
我读一本书
我试着接近那些沉默不语的灵魂
如果其中高尚的一部分突然说出话来
我就很快乐
我写一封给你的长信
总是在我写到一半的时候
你已至我的身边
我们一起把剩下的一部分投入火中
我就很快乐
我没有惧怕过风向你打听我的名字
风吹动一些事物
不曾吹动过我的一瓣，一片，一丝
风也吹不动你
那些花开在你的庭院
多好，芳香，温良
我和它们谁都不争
我给你的
明媚在左，自由在右
日暮郊野
黄昏了
花园里的花渐渐变暗
远远的一些建筑只能看见轮廓
离我们近的一棵树
还能看见
一只鸟正在摇晃树枝
像是在摇晃着它的摇篮
我们说，鸟是不是想把自己哄睡着
我们躺下来
伸手就触到身边的草
其实你我更想摸摸泥土的湿润
可我们只能够着草
草在我们的身边将它的柔软铺向远处
你吻向我的时候
天空已有了几颗星星
我看见你眼睛里的蓝越来越亮
你看向我眼睛多么专注
像是要把我眼里的星空全部捧起
起风了
你用你的大衣
继而用你的身体
想把我包裹起来
爱神悄悄递给你一些绳子
此后，我的仰望
再也没有高过你的面孔。我的爱
成为上帝
当我们拥紧的瞬间
屋子里的石头、水管、土豆和书
都被温暖了
我们就呆在这温暖的屋子里
让我来把这旧日暗尘的阴影移去
你去把一盘游戏玩结束
我们不去谈论他们
他们也是被爱所伤的人们
他们是可怜人
他们打败不了自己身上的魔鬼
他们是这个时代的病人
上帝拿这种人也没有办法
上帝没有办法的办法就是
把他们连同他们身上的魔鬼都一起带走
让我们一起成为上帝吧
其实，我们也是病人
我们是还有爱的能力的另一种病人
我们切开一个新鲜的水果
冲泡一杯午后的咖啡
我们沿着原路返回
这些都是我们的药
我们自己治愈自己
赴爱
不要追问我有没有想你
看看我奔赴你的路途
天已经黑了
匪徒、野兽、妖魔频繁出没
大雪封山
寒冰凝路
桥正在断裂
……
我伪装成翅膀
像是礁石扑倒浪花
月光击打屋顶
闪电劈出峡谷
你用你所有的力气
倾出你的思念
你的爱
我的器皿多么有限
开窗，放飞你的夜莺吧
我允许它在茫茫大野里倾吐它的悲啼
喊出你暴风的语言啊
我允许它在所有的群峰之上激荡昂扬
安的隐喻
万物都来到了这里
岁末，岁首，里程碑
我的节日盛大
万顷尘世
万顷江雪
玫瑰，猎人，野兽，北方，南方
凋敝与孕育
欢爱与重逢
安。这个受雇于上帝的隐喻
像光芒遁入我的青年与中年
天水相接的苍茫之处
当雾霁和火焰之海退潮之时
我和我的安必将互为孤岛
安。于孤岛之上
拖着自己长长的影子及行李箱
独行，独醒
高于诞生
高于爱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