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二十首
发布: 2016-9-22 17:42 | 作者: 王侃
飞天
所有的不可能，都会瓦解
就像浊世中的一尘不染
所有的可能，也都会瓦解
就像在凡间驱逐纯洁
除了你，已没有一种美
可以挽回负忧的一意孤行
所有的义无反顾
统统披挂在一袭清辉
在断无去路的绝顶
凝然踩住奔月的深冥
2016年4月29日
夜行
如果我告诉你，为什么
一个村一个屯地路过
却永不停靠，那些人为的
颠沛默默地试着熨平不安的
呼吸。这无处抵达的旅行
像是你，时光中的触不可及
如果我告诉你，我一点都
不在意，日落之后会看不见
自己的身影。道路两旁有
烧荒的火海舔食夜幕
我打开车灯冲进去，像
飞蛾扑火，没有一丝犹豫
如果你问我，如果
你真的要问我，不管你
要问什么，在你开口之前
但愿你看见了我疾驰的车灯
萤火般划过深夜广袤的平原
像一颗无处安放的灵魂
2016.5.2夜
冰河
在白桦和红松的故乡
纵身跳进齐腰的雪窝
在不肯服软的冻土压上车辙
轧裂的冰碴，在汽车底盘
发动了火力密集的枪战
抬望眼，天幕与树影之外
寒冷是仅有的存在
我在使一切凝固的寒风中趔趄
在乌苏里或者黑龙江，抚摸
纬度的奥秘，推敲将世界
化约为白山黑水的玄机
直到月亮绘出一个村庄的冬眠
如果时光可以冻结
我宁愿万物从此不再生长
青春和阅历，交给天地封存
我闭合的心脏是大雪将至的林莽
你是丛林中蜿蜒的冰河
2016.5.8于菩提苑
眺海
有听不见的汽笛在响，像岩石开花
命运的海岸勾勒了看不见的罗盘
所有的未知和未来，从一片迎风
的云裳，从一个喝足阳光的夏天
启航，哪怕没有星辰和月亮
哪怕眼前，并没有船
2016.05.15.
故园
我宁愿相信，是无数玄铁般的
思念纠集着挫断了曾经的墙
池中的云朵是天使卸下的翅膀
一个突如其来的夏日黄昏
在桥的两头溶解了从初见到
相爱的距离。如果不是这样
我怎会用一个青春的节日覆盖你
像用没膝的蒿草掩藏不死的记忆
用今天的诗去封锁奔突的秘密
看着光阴的叶边在村口无声卷起
如果此生注定终究要流亡
也只能从你开始。其实我已试着
在某一天跋涉到了北极
去到最后的边缘，沿着雪地上
暧昧的辙痕踟蹰前行
听着越界的冲动在冰河底下呜咽
却见千山有白桦
是森林般举起的手臂
沉默地挥别，或是拒绝
2016年6月9日
形状
原野上抖动的草叶
说出了风的形状
从陆家嘴穿云的楼尖
看到了天空的形状
梅雨时节的江南屋檐
滴下水的形状
古道上的西风瘦马
勒着孤独的形状
倾圮的玉门关是历史的形状
蝶翅上有春天的形状
迅速融化的冰激凌
是夏天的形状
但是，即使握有
玉宇万里，风雨雷电
让野火反复烧掠
太阳永不西沈
用尽万卷春秋
也难以名状
那一瞬的沧海桑田
我在那一瞬里
丢失了自己的四季
如果你是萤火虫
我会是永不退却的夏夜
如果你是一片雪
我会是沉默的爱斯基摩人
2016.7.3
静安
在北京西路，摩挲墙根的刻痕
一字一字说出达芬奇的密码
斜风细雨中恍惚的深巷
有多少秘而不宣的幽灵慌不择路
随一辆汽车撞塌了街角的砖墙
几米开外，神的居所里歌声悠扬
天晴后，夹在地铁站涌出的人潮
搁浅在梅龙广场的边缘
买一束花献给已飞远的萤火虫
静安寺外，一颗不安的心
等着在万籁俱寂时的南京西路
尝试闯过夏夜里横眉冷对的红灯
2016.7.4夜
街景
他举起右臂拼命地招手
把每一道阳光都挥成闪电
直到后背徒劳地生出疼痛
她仍然是对面的合欢树下
悄然背过身去的少女
启程时看见了蓝天和太阳
却行走在离愁的夜与雾
时间疾驰，万物倒退
晃荡的车厢里，一个人
干瘪的行囊、瘦削的灵魂
以及后背上的阵阵隐痛
2016.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