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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佛的“史诗”,“心灵”的舞剧

发布: 2016-4-28 06:18 | 作者: 刘悦笛



        ——以修行心观《仓央嘉措》  
        
        (题记:应“中国舞蹈网”邀约,12月26日参加《仓央嘉措》舞剧的内部演出,遂完成此作,以纪念中央民族歌舞团建团六十余年以来的第一出舞剧。
        
        这是一出活佛的“史诗”,也是一出“心灵”的舞剧!
        中央民族歌舞团建团六十余年了,首部舞剧就选择了《仓央嘉措》,即将完美呈现……
       
        如果说,一出舞剧能完美地呈现出来,甚至让观赏者淡忘了舞蹈技巧的存在,那可谓就把握住了舞剧的“心门”。就像刚踏进剧场,就闻到浓浓的酥油味道,此种灯 光舞美外加味觉的氛围,一下子就能把人带入到当时的历史情境。中国古典美学所求的“超以象外、得以圜中”,恰是此意,无论是艺术形象还是舞蹈形式,皆要围 绕“圜中”才能得以尽显。
        《仓央嘉措》的编舞者可谓深透地理解了六世达赖喇嘛的“心灵秘笈”,以身体的审美语言,呈现了六世达赖喇嘛短暂人生的“新路历程”。近些年来,在展示性舞蹈成为中国舞台主流的时代,打磨许久又能“走心”的此类新剧,的确显得稀罕又可贵!
        这部舞剧,的确呈现出总导演丁伟所力求的风格——干净、简练、深沉与内敛!然而,能达及此境界,何其难也!干净与简练,那是舞蹈及其视听语言(包括氛围营造)形式所求的;深沉与内敛,则是舞蹈的主题与内涵所求的,二者在《仓央嘉措》那里得以水乳交融。
        
        从整体观之,《仓央嘉措》有着自身的独特美学取向,它的“抒情”大于“叙事”、“写意”高于“写实”!这意味着,新舞剧的创新之处,就在于突破传统舞剧那 种重在“以舞讲故事”的倾向,而是更为偏重于“以舞来抒情愫”,而且与仓央嘉措的生活流变是内在契合的,这不能不说是对当今舞剧的一种拓展。
        正因如此,《仓央嘉措》的成功,也许并不仅仅在于对于民族形式的娴熟借鉴与发挥,而更在于对于人物内心丰富情感世界的深挖与发掘!应该说,《仓央嘉措》应 归属于那种“心灵舞剧”,不仅以“身”显“心”,而且以“心”统“身”,此乃该剧“心灵化”的基本特质。然而,此种心灵呈现,又被赋予了更为特殊的张力结 构,那就是——“佛性”与“人性”——的矛盾纠葛。
        这种两端皆“放不下”的张力,在仓央嘉措自己的诗当中说得再明白不过:“曾虑多情损梵行, 入山又恐别倾城;世间安得双全法, 不负如来不负卿。” 其实,《仓央嘉措》描摹的就是佛性与人性彼此矛盾的“心灵史”,舞剧将这种——到底是皈依佛法还是流恋人世——的心灵纠结,如此完美地呈现出来,令人感喟不已。
        整个舞剧大致有两条基本线索,一条是前半部的“母子亲情”线索,另一条则是后半部的“男女爱情”线索,三位仓央嘉措的扮演者依次贯穿全剧。应该说,“母子线”较之“情人线”,处理得更为细腻一些,也更有动人之处。
        从仓央嘉措“坐床”之后,母子再见的那段双人舞里面就可得见,身体上的纠缠极为微妙,母亲到底将仓央嘉措当儿子还是活佛呢?当儿子要“亲”,当活佛要 “敬”。于是,离别之际,只能一拜扣再一相拥,一离去再一回眸,既不舍得又不得不尊跪,此种亲情与礼佛之矛盾,内心撕扯至极,的确最动人心扉!
        不仅母子之情,情人之情也是张力十足,仓央嘉措诗云:“有心持钵丛林去, 又负美人一片情”!亮点也是在出现在再度见面之际,所谓“观中诸圣何曾见? 不请情人却自来”。那段双人舞男女主角既相互吸引,但身体又不可相互触碰,那种若即若离、不即不离的情感关联,也许只有舞蹈才能呈现得如此准确吧。因为无论是藏文还是汉译的仓央嘉措诗歌,都在那里,不增不减,但是舞蹈,却可以给诗情插视觉化的翅膀!
        仓央嘉措在布达拉宫的孤独,则是通过20岁男主角的独舞完成的,相当出彩,也构成了舞剧的高潮部分。配乐《洁白的仙鹤》那一段,更是飞升的段落,显得飘逸 出尘,殊不知,真正的仙鹤真是可以飞跃珠穆朗玛峰的。除了成年男主的表演之外,14岁小主角与仓央嘉措母亲的表演,也可圈可点:前者之舞质朴无华,哪怕动 作未到位也十分可信,亦拙气十足;后者之舞老道无饰,与两位仓央嘉措扮演者皆相得益彰。稍显可惜的是,仓央嘉措深陷政治斗争的严酷与不明而亡的悲惨结局, 似乎没能更有力地表现出来,后面的叙事线显得更淡一些,但这都无法泯灭其 “玉树临风一少年”之辉光形象。
        此外,舞剧编导不仅使用了大量藏传舞蹈的语言,而且,还从各种原生态的舞蹈汲取元素,乃至把“打阿嘎”这种原朴劳动的歌舞也被改编为群舞。更给人新鲜感的 是,将僧院喇嘛“辩经”也彻底艺术化了,这个从音乐到编舞都反复修改的段落,尽管开始稍显整齐,后来则有点显乱,但是的确是将“生活舞蹈化”的创新所在。 还有,升起的舞台上的人物群像、树木投影的舞台背景、刷出来的服装色彩,也都给人以深刻的印象。
        实际上,艺术即修行,大概创作《仓央嘉措》也是一个修行过程吧。反过来说,修行也是一门艺术吧。这是2014年2月在香港艺术馆参加亚洲雕塑大师朱铭的 《刻画人间》大展时,我在发言时所重点阐发的观点。因为老艺术家朱铭曾言:“艺术不是学习而來,而是修行而來,而修行是从生活,自然而來”。所以说,艺术 即修行,修行在人间,艺术即生活,这才是伟大的“佛行生活美学”!
         仓央嘉措,尽管作为政治斗争牺牲品而仙逝,但他却是位光芒万丈的“诗佛”,没想到,三百多年后,竟有后来人把他的人生编成舞剧,呈献给后代的中国人,真乃人生如戏、戏似人生也!
        还是以我最喜欢的仓央嘉措的一句箴言来作,——“佛曰:佛是过来人,人是未来佛”。难道这句话,不正是纠葛在“人性”与“佛性”之间的仓央嘉措之“真实人生写照”吗?!
                                                                                  2015年12月26晚初稿、27日晨定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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