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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我的温度全部给你——读吕贵品的诗兼谈诗歌的行为

发布: 2015-3-23 17:36 | 作者: 卧夫



        太阳轰然从大海跃起/东方很美/晨风拂动着他的衣角/他突然感到/一切都很善良/这个世界上可怕的是他和匕首/他慢慢走到一快礁石后面/把匕首插进自己的心脏/他的血/轻轻哭出声来(——吕贵品《三个人的肖像?第三个人》)
        吕贵品,这个1977年考入吉林大学中文系,与徐敬亚、王小妮一起被称为“吉林 大学三大诗人,”曾获过诸多权威奖项的著名诗人,在八十年代的中国诗坛辉煌一时。苏历铭如是说:“对于吕贵品而言,诗是他生命的状态,更是他生命的本 质。”读完《吕贵品诗选集》,我们不难发现,吕贵品对性别的浓厚兴趣在他的诗里若隐若现。
        关于女人,或者“你身体的琴声催人泪下,”或者“你的体香弥漫我全身每个细胞,”或者“我开始漂浮在你肉体起伏的波浪里,”把性爱的玄妙与矫情,发挥得似能令人大汗淋漓。
        关于男人,用徐敬亚的话说,“他们更具有生理的冲动,爱得强烈而又肤浅。你并不是嘲笑他们的原始与简单,反而有一种藏不住的赞赏。”
        诗歌,到底是什么东西?若是非要考究诗歌到底是什么东西,不如直截了当地追问: 诗歌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古有美女西施、丑女东施,二者简称“东西,”这些众所周知。假设你读过吕贵品的诗歌,同样也会得出这样的结论:诗歌泛指女人。尽 管吕贵品闪烁其词地为自己辩解:“写了多年的诗,突然不知道诗是什么。以至于写诗的时候就忘掉自己,似乎肉体被火化了。渐渐发现诗在我身上的生理现象、宗 教现象表现得越来越强烈,我发现我的诗既是肉也是灵光,诗在我的世界里无所不在,无所不至。诗覆盖着我,从我生到我死,摆脱不掉,又接近不了。”在吕贵品 的诗中,最精彩的篇章几乎都与女人有关:
        井里有个长发女人/常把手指伸出水面/抓住一朵水花把它捏碎/让月亮也无法平静(——吕贵品《井底之鞋?女鬼》)
        我在低吟/吟那姑娘瞳孔里滴出来的句子/句子很美/不见蜡烛低泣的病态/只有睛空下如虹的曲子/莲朵上如露的词(——吕贵品《婚礼在默默进行》)
        她听到一只鸟的歌声之后/心里充满了颤动和欢乐/她把手中的东西抛向天空/再接住/然后跳舞
        她急得流泪对着大海呼唤一个男人的名字(——吕贵品《少妇之谜》)
        他们说:不要去听/世界上所有的声音都有毒
        写诗的过程不外乎是心理过程→思维过程→表达过程。诗人毕竟不是学龄前的儿童,诗歌毕竟不是把一堆五颜六色的石子随便抛在地上组成的不规则图案。诗歌也不是某些抽象派画家闭着眼睛把色彩任意涂抹,然后让人想入非非。
        徐敬亚对吕贵品的理解和误解,缘于徐敬亚本人可能是过度轻信了人的动物属性,而对吕贵品的诗歌进行了外科手术式的裁判。“意象派诗歌无解释地以意象引诱读者的创造联想。”徐敬亚认为吕贵品“把他们使用的‘意象’变为人物的行动和现象,”具有浓郁的表现主义色彩。
        诗人在诗里有机地强化行为意象,可以延伸诗歌的动感并造成更猛烈的视觉冲击。可 是,如果运用不当,又容易消弱诗歌的诗性与味道。例如,你用诗歌这种艺术形式描写从一个地方走到另一个地方的见闻,记录从早晨到傍晚的经历,与某个陌生的 人相识、与某个相识的人重逢的过程,一不小心就把诗歌写成了无聊的流水账。聪明绝顶的诗人往往绕道而行,甚至躲到胡同里面故意说些不痛不痒的鸟语,权当是 诗。日子久了,虽然把句子排列得看起来也通顺,却让人们一时说不清楚好在哪里,孬于何处。当有相熟的文朋诗友曲意吹捧,就更相信自己是诗林高手了。
        诗歌中的行为意象,不仅证实了诗人的感情冲动与生理冲动通过肢体语言进行贯彻的 过程,同时也运用象形文字记载下来,这种额外的抒情方式恰恰是区别于常人的地方。因此也可以说,诗歌是诗人所实施的一种语言行为艺术。如今,诗歌虽然被冷 落于边缘地带,但在诗人的心底却是栩栩如生。
        人类看到的是晴空万里的灰天/怪雪一直飘飘/怪雪学着蒲公英的样子/把种子飘向四野飘落人间/落入人群肺的角落/埋一粒种子开放一朵紫红色的血花(——吕贵品《怪雪》)
        乡村不断联想城市/炊烟渐渐失明/圣殿用春天最后的眼色/一瞥大地腹部一望无边的草木年华/冰雪动用另一种歌声/漫步自己美色凛冽的人间晚风(——郭力家《雪语(和吕贵品<怪雪>)》)
        吕贵品和郭力家虽然一唱一和,写的却不是同一场雪。在人们的心目当中,雪,往往 只是一种花朵的名字,盛开的时候飘飘洒洒,然后无声无息地织成或薄或厚的地毯。吕贵品与郭力家这两个早就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的家伙,这次没在风花雪夜里 面忘乎所以,而是呈深沉状,在晨钟暮鼓的缝隙里收集雪的语音。
        吕贵品发现了雪粒发出尖锐的怪叫,导致许多人耳朵失聪。城市里所有的街巷仿佛都 奔跑着警车笛声,惊得公园水面波纹泛起,惊得春季百花纷纷落红。那种怪叫渐渐连成一片,咳嗽声震撼着整个城市。怪雪的颗粒,疯狂地往人体最温暖最柔软的角 落里钻。“这场怪雪很难消融却能把人溶化,”人们堆雪人的地方正流淌着一滩滩血水,血水在低声呜咽。
        郭力家则强调冰雪正在动用另一种歌声,并在歌声当中感受到一种冷,于是感慨不忍 冷过刀锋。虽然告别母亲最后的叮咛以后所有的来风都是母亲的一种眼睛,可是,雪已经看不清一个游子的每一缕昨天了,“听清雪的每一句话啊!”因为漫天寒月 几乎借走了今夜全部的表情,又剩下你一人了。视野之外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却难以把曾经的澎湃定格成永恒。随着季节的转换,总有许多客观事物成为过往云 烟。就像“眼睁睁一个个飞雪少女用越来越冬天的速度/冰封宿命。”
        其实,带雪的晚风改变的不仅仅是少女的温度。听懂了雪的语言,也许就懂得了炊烟因何渐渐失明。
        一生要演奏多少乐章?这个问题/被我瞬间想起/右肋是残缺的琴键/在疼痛折磨的时间里/一个单音节反复地响/蓦然有些酸楚(——苏历铭《右肋的琴声》)
        琴声渐强渐弱/那风是躯体致命的痛楚/在顽强地演奏天空的蓝色/一刻也不停止/因为在人类雄壮的合唱里/不能没有我的琴声(——吕贵品《肋的琴声》)
        直到你感到一种声音/像刀子一样在脊背上爬动,一粒尘埃/再加上一粒尘埃的重量,已经打开了你城堡的锁头/一只隐身在时光里的蛀虫,打翻了船的信仰(——和静《左肋的琴声》)
        我们知道,人的右肋是肝,左肋是心。肝是人体中最大的消化腺,是体内物质代谢和解毒的重要器官。心脏则是循环系统的动力器官,通过每分钟作70→80次不停地有节律的跳动,起着抽水机的作用。
        苏历铭曾把手掌搓热,轮番敷在右肋以下的部位。他觉得像是把手放在破旧的风琴键 盘上,低音轰然响起。是的,有些疼痛其实离心脏更近,但又经常只触及表面,“却永远无法抵达/属于我的地方。”显然,某种并非钻心的痛时而隔着皮肤弥漫我 们,尽管离心脏忽近忽远。不是人人都把自己锁定在刀锋浪尖,也不是人人都麻木不仁。苏历铭就是在这一情形里,通过右肋的琴声分泌胆汁。
        吕贵品则咬牙切齿,把手放在左肋的键盘上,让绵绵的琴声点缀落日的葬礼,而且弹奏得远山流血。因为“流血的落日就在琴键后面/就是这颗心脏。”诗人对面的那个美丽的女人正在与他对视,准备听完曲子大哭一场。
        夜深人静的时候,女诗人和静的琴声,从自己左边的第一根肋骨开始,以无法触摸的 形式流淌出来。某些事物的转化,总让我们防不胜防。比如衰老的手指,正被转换成黑衣人的镰刀;鸟笼里喂养的日子,化作嚎叫的狼。“就像肋骨中轰响的琴弦, 正是时光里/我粗心喂养的疼痛。”一声大过一声的轰鸣,直到“把我的身体和幻想敲碎。”未知的声音忽然在寂静里破茧而出,积累的记忆却被遗失在明天的森林 里了。
        诗人之间的唱和,无疑更有益于诗歌的生长和健康。那么,在诗人外围的民众当中, 如何让诗歌能像流行歌曲一样流行起来、让诗歌那种内在的魅力和美丽深入人心?诗人楚天舒刻苦地思考诗歌可以借助的其它艺术形式的同时,把他策划的吕贵品诗 歌朗诵会纳入了民谣歌手金刚柱子自行创作并演唱的歌曲,以及诗人兼画家月峦的行为艺术作品。
        一切都是因为你那一掌,突然之间我就感到紧张。知道这个事情有些荒唐,我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故作镇静没有回头张望,只是把手放在你的手上。我感觉到你心中的渴望,却怕这次又是好梦一场。(——金刚柱子《疑是玉人来(歌词)》)
        确切地说,民谣歌手金刚柱子首先是个诗人,只不过他把自己组合的句子从音乐的角 度进行了处理,借助音符把日常捕捉到的诗情画意展现出来了。诗歌作者与歌词作者之间,相隔的是万丈深渊不可逾越,还是曲径通幽顺畅无阻?吟诵与歌唱之间的 距离,应该寸土必争地设一道板墙,还是应该筑成共产主义康庄大道?这不仅是准备把中国诗人俱乐部打造成立足北京,面向全国的供在京来京、国内外诗人作家、 影视工作者、文艺工作者交友、交流、沟通、聚会、休闲、研讨、新闻发布创作等的活动平台的楚天舒需要深度思考的问题,也是更多的诗人都需要用心思考的问 题。
        吕贵品诗歌朗诵会的另一个额外的景观,就是月峦表演的行为艺术作品《红》:一个娇媚娴静的妙龄女子,身着红色汉服,款款地点燃了象征每年12个月的12支红色蜡烛。在温馨的烛光里,红衣女子在红纸上挥毫写下了四幅象征一年四季的无字祝福,彬彬有礼地献给幸运的诗人们。
        在诗歌的吟诵现场,根据诗中的内容与情节即时切入动态的行为艺术、舞蹈或书画等等相应的艺术活动,烘托、强化诗歌的质感,借以扩张诗歌的行为意象,应该都是可取的有效方式。
        我身边的爱人拂去我脸上的水滴/问我为什么为他们哭/我说因为我爱你/因为我发现那些人群里有你也有我(——吕贵品《地上有云》)
        在人群里有你也有我,在诗歌里同样有你也有我,这就是诗歌的神奇所在。“我把我的温度全部给你”看似壮烈,其实只是诗人的情绪很耀眼地滂沱了一次。需要探讨的是,我们能把某个承诺坚守多久?
        
        2010年1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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