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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慢慢生长

发布: 2015-2-27 14:49 | 作者: 黑光



    访谈人:周公度  被访谈人:黑光
        
        1、你是由于什么样的机缘开始写作的?
        黑 光:15岁那年,因斗殴受了脑伤,昏晕七天之久,吃啥吐啥。次年中学毕业,半年后插队渭河滩,又遭受一次脑伤和一次抢险坠河。接连几次被死神眷顾,捡回命后,感觉要写点什么了。我甚至想好了篇目,叫《死亡的叛逆》。后来,读到俄国普希金、莱蒙托夫和十二月党人的故事,写作情绪就被彻底激了起来。事实上,学生时期我最喜欢的是数学,一直是班上的课代表,解题速度超过其他人四、五倍,有时还替代老师讲课,被冠以“数学家”绰号。两次脑伤后带来了间歇性头痛和健忘后遗症,就以每天阅读来保持记忆的连贯。但依然很难,熟悉的人会突然叫不上名,又会突然记起。即使如此,我喜欢的诗者仍一一刻入了脑海。
        
        2、最初喜欢的诗人有哪些?为什么?
        黑  光:开始是俄罗斯的几位重要诗人;上大学后接触到《今天》北岛、多多的文字,有如醍醐灌顶;再后,读到戴望舒译的《洛尔迦诗抄》就欢愉到窒息了。加上艾米莉·狄金森、荷尔德林、曼杰斯坦姆(也译作曼德尔施塔姆)、艾略特、叶芝、奈丽·萨克斯、博尔赫斯、埃利蒂斯、聂鲁达、里尔克、帕斯捷尔纳克、安德莱德、保罗·策兰等大诗人的滋养,感觉底气充盈,可以抵达他们。
        
        3、在你的写作经历中,哪些诗的写作对你有转折意义?
        黑 光:可能是《在夏天,想起了一些诗句和诗者》吧,里面直接或间接囊括了上述诗人的精神内核,乃至融进了王小波。小波的“时代三部曲”对个人的冲击有如印尼大海啸。
         
        4、你的诗歌关键词或主题是什么?与评论家的发现和概括有没有差异?
        黑 光:暗黑、孤独、寂静、光。我有两首新作就叫《暗黑为桨》和《黑暗,为夜行者储存方向》,还有旧作《黑时间》、《独处》、《寂静慢慢生长》、《一切事物都有光》等。评论家对我从不关注,我也乐得自在。倒是熟悉的朋友会有千把字的评述或读后馈赠于我。综合起来,基本符合。
         
        5、你每年大概创作多少首作品?有什么样的写作计划?
        黑 光:原来不稳定,近几年似乎规律性地蹦出每年五、六十首。即使业务再忙,也会有灵感光顾。我总感慨,一定是奥林匹亚山上的诸神在悄悄庇佑咱。可以说,写作是基本生活方式,诗是我一生的后花园。待手头《陕西省志·文物志》终审后,拟整出一册《晨曦之车》的集子,收入近年200余首。对了,这个书名还是你建议的。我注意到《延河》去年发了“晨曦之车”(15首)后,《诗选刊》很快予以转载。郁闷的是,至今没有拿到样刊。
         
        6、能否用几句话表述一下你判断一首新诗是否优秀的标准?并举例。
        黑 光:首先要有小细节与大视野的对应和关照;时序中,要有往昔与当下的碰撞和缠绕;逻辑上,要有悖论和抵牾。这些要求似很苛刻,但没办法,我已经阅读四十年了,作品好坏,第一行就可以做出判断。譬如,帕斯捷尔纳克的“二月。墨水足够用来痛哭”。起笔一句,就如匕首刺中了你。
        
        7、你认为中国当代诗歌在中国诗歌史上处于什么样的位置?
        黑 光:当代诗歌要放到网络时代的大背景下来考察。网络时代,其实就是电脑和手机时代。至少,我个人是离不开电脑了。诗歌传播以及“文史哲”学术交流也是这样。天涯咫尺,通过电脑传输,比打个哈欠还快。中国乃至全世界的诗写者们,谁都避不开“电脑依赖”(个别高人例外)。即使曾经避开过,现在也避不开了。以本人编辑的文物考古期刊为例,一个基本要求是,作者稿件须是电子文本。
        网络时代,诗歌的产量是极其惊人的,每天产生一千万首是常态,全年下来可以是天文数字。而诗歌鼎盛的大唐,人口不过五千万,诗人数以千计,清康熙年成书的《全唐诗》也不过辑录了48900余首。网络时代极大降低了写作成本,不用研磨叠纸,不用草稿誊写,甚至不用印刷;网刊和电子书,一晚上就可以整出来。短板是,错别字多,伪诗、赝品、仿作乃至剽窃之作泛滥。十年前我开始网络写作,ID是纤手太阳,当晚作品发到新浪论坛,第二天就有人挂上他的网名在别的论坛发表,还沾沾自喜的接受网友祝贺。
        网络时代,也是践踏知识产权的时代。就诗歌史而言,可借用狄更斯《双城记》中的一段表述:“这是一个最坏的时代,也是一个最好的时代”。
        
        8、你最喜欢的古代诗人有哪几位?
        黑 光:春秋时的老子,南唐的李煜,宋朝的苏东坡、陆游、辛弃疾。老子和辛弃疾,一个出世神仙,一个入世大侠,我完全服倒在两位膝下。
        
        9、如果只选择五首代表作品,迄今你最满意的是哪几首?
        黑 光:《大河组诗》《小虫童话》《清明的马头琴》《独处》和《冬日加冕》,另有《潜入21世纪的老子》一组,可以替换其中任何一首。只是,它至今还是一组半成品,不知什么时候可以完整亮相。里尔克创作《杜伊诺哀歌》十首,耗去整整十年。我也可以。
         
        10、你的阅读兴趣是哪类书籍?写作之外有哪些爱好?每年有没有出游的计划?
        黑 光:历史类书籍,以及个人传记和回忆录。写作之外喜欢围棋、足球、音乐,以及养蚕。对后者,有割舍不了的情结。也许,我的先祖是养蚕世家;抑或,中华原本就是丝绸之国,而我是最卑微的传承者。至于出游,等清闲下来后很想重走欧洲,喜欢阿姆斯特丹的郁金香、塞纳河上的桥、莱茵河畔的古城堡和葡萄园。
         
        11、作为个人品质的内心界定方式之一,有没有你厌恶并警惕的诗人、作家与作品?
        黑 光:曾经有。随着时间流逝,已经天高云淡。
         
        12、你的本职工作是什么?是否喜欢这件工作?为什么?
        黑 光:曾做过考古发掘、文物征集、博物馆管理,现在是单位法人并主编《文博》期刊。谈不上喜欢,安身立命而已。
         
        13、你的出生地与你的写作风格是什么样的关系?
        黑 光:我出生在秦岭北麓的国防工业基地——秦岭公司,所居“苏式”楼内都是“高干”人家,童年和少年时期在文革中度过。当别的孩子还深陷红色风暴之时,我已经挣脱出来。机缘是,对门男主人是公司政治部主任,常常拿回来只有高级干部才能阅读的灰皮书。我是他家常客,为能读到这些书籍,一时间变得很乖巧,书也就拿到手了。《第三帝国兴亡史》、《约翰逊回忆录》、《尼克松回忆录》、《田中角荣回忆录》、《赫鲁晓夫回忆录》、《朱可夫元帅回忆录》等,都是在下乡插队前看完的。再就是,公司发生了所谓“童子龙现行反革命集团案”,无非是私下收听、传播了台湾电台消息,就成了逆天之罪,被举报后一网打尽,为首的“要犯”由当时的“军宣队”代替公检法宣布死刑。一个鲜活生命仅仅因为收听了所谓敌台,就被执行枪决,对我的一生罩上了抹不去的阴影。为什么呢?我也是收听者之一,因为懂得自装三极管半导体收音机。加上林彪坠机事件发生,一个法定接班人突然消遁,国家意识形态层面的东西太叫人恐怖。也就是从文革后期开始,我内心确定了:只做一个人,不加入任何政治组织。所居环境对我的写作影响,可以说是深植骨髓。譬如,个人创作理念是:崇尚个体尊严和认知观觉醒,启蒙一代人的历史思考、独立精神和自由意志。这些托大的话,都与我的出生地和少年成长期有关。甚至,我的笔名黑光,也与我的早期阅历有关。
        
        14、你最喜欢的城市是?为什么?
        黑 光:说来让你不相信,青岛!事实上,我只去过一次青岛,是在大学暑假期间。那年,我一个人游历了十三个省,行程上万公里。回来后被问哪里最好?我脱口青岛。仔细想起来,喜欢的原因就三条:姑娘俏丽,海水湛蓝,街道飘浮着爽心润肺的西瓜甜。
        
        15、你平时与哪些人交往?是否经常聚会?
        黑 光:偶有聚会,仅限于大学同学和为数很少的写作圈朋友。
        
        16、最后请推荐几位你最喜欢的作家、导演、学者、艺术家等,以及他们的作品或书籍。
        黑 光:我是囫囵吞枣一族,容易误人子弟。这里不作推荐,只说说自己喜欢并终身受益的作品。学者著述有汤因比的《历史研究》;小说有哈谢克的《好兵帅克》、罗曼?罗兰的《约翰?克利斯朵夫》、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菲茨杰拉德的《了不起的盖茨比》、塞林格的《麦田里的守望者》、索尔仁尼琴的《古拉格群岛》;传记有欧文?斯通的《渴望生活》;木刻有凯绥?珂勒惠支的《战争》系列如《牺牲》等;歌曲有邓丽君演唱的《梅花》以及苏格兰民歌《过去的好时光》,后来不知是美国人还是中国人改编为《友谊地久天长》;电影有罗伯特?本顿执导的《克莱默夫妇之争》、深作欣二执导的《莆田进行曲》、高仓健和倍赏千惠子主演的《远山的呼唤》,以及山田洋次执导的全部48集《寅次郎的故事》。
        
        (注:访谈标题取自黑光诗歌《寂静慢慢生长》)
        
         载《延河》2015年第二期《陕西中青年诗人诗歌专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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