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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音绕梁 局部

发布: 2015-1-22 17:37 | 作者: 荆南村



        韩娥一早起来洗漱完了,就对镜梳妆。她原本乌黑浓密的头发,现在已经显得枯干发黄,发端都开叉了,而且容易弯曲。她蘸了点油仔仔细细地梳理了好多遍,还是 没有能够理得整齐。她本想挽一个高高的发髻,试着梳拢了很多次,但都不是那么滑顺,她只好放弃了。她又梳落了许多根头发,还从那青丝之间再次发现了两根白茎,这令她一下子沮丧起来。她小心翼翼地把那两根白发拔下来,摊在手上,她想到了秋霜之下的萎槁的茅草。她望着手上的白发,有一刻愣愣的,在那出神。她轻轻叹了口气,无可奈何的丢掉那两根白发。她好像再也没有心情仔细装扮了。她漠然端详着铜镜中她的面容,因为一夜睡眠不安,眼泡好像也已经肿起老高,满是倦怠的双眼不知从何时起,布满了血丝,不再像那秋日的潭水一汪了。那里面的瞳仁不再莹澈照人,已变得晦暗无神。原本细腻的双颊,也不再那么紧实,且渐渐露出粗糙的毛孔,变得好像柑橘皮一样可憎恶了。傅粉固然可以掩盖,但多年以前,她何曾见过这等衰老的容颜呢?她的心绪低沉,丢掉手中的铜镜,呆呆的盘腿坐在那里,双手紧紧的捂住脸庞,一动也不动。
        秋日的阳光从窗棂间透射进来,静静的照在她身上。这时逆旅里一派繁忙嘈杂,满是旅人们频繁的脚步声,或高或低的呼叫声,乒乒乓乓的开门关门声。
        多年的飘零转徙,雨露风霜,饥渴劳顿,已经无情的损毁了她的如花容颜,渐渐离她而去的是那些不能再重来的欢乐和际遇。她得承认她已经青春不再。但这对一个 歌女来说,却并不是那么容易接受的事实——青春对女人来说尤其显得宝贵,何况还是一个以声色来娱人的歌女呢?她的心灵的失落渐渐的在加深,就好像一个重病的人,渐渐感觉自己在离开生命,但却无能为力——唯有感到不可抑制的悲伤,痛苦,而这悲伤和痛苦只是徒然加剧了她生存的艰辛。
        她曾无数次抓起铜镜来仔细端详那熟悉的面孔,但不想承认那个熟悉的人就是自己。那是一个陌生人吗?那被风霜雕刻的容颜充满了沧桑,虽然依稀还残留着未被日 月侵蚀前的点滴风韵。她仔细寻找着些微往昔的娇嫩的痕迹,从细长的微蹙的眉,从笔挺的鼻梁和纤秀的鼻翼,从那曾经鲜润的双唇,从唇角那迷人的笑涡里——她记得那笑涡曾迷倒过多少人。但现在,只有她的洁白细密的牙齿还在,曾被人形容为美丽的珠贝一般的牙齿,这坚硬的东西,还在。是的,这张脸就像一个被灾难毁掉的现场,她只能从那残存下来的东西里,尽量紧紧地抓住那些如烟的回忆。年少时她没事就揽镜自照,她甚至沉迷于镜中的可人儿。她为自己的美貌而自命不凡,洋洋得意。但现在的每一天开始,都好像是要让她牢牢记住她已经失去了什么东西。谢天谢地,她还不至于绝望,她没有忘记她是一个歌者,一路是歌唱着走过来 的,这点让她多少还有点慰藉——虽然她的人生是越来越不如意,但有一样却是她自己引以为骄傲的,那就是她的越来越出神入化的歌声。这歌声就仿佛是用她一生心血不停在打造着的锋利的宝剑,已经被磨练得精光四射。也唯有这把宝剑,和她的人恰恰相反——倒是越来越充满了神奇的活力和生气。好像是那歌声里居住了一个可怕的精灵,这精灵竟是以人的青春和精力为粮食,它只有在贪婪的吞噬了人的青春和他们过多的精力后才会茁壮成长似的。
        她不得不迎接那新来的每一天,也就是离青春越来越远的每一天。她想回避什么,但在内心里总回避不了。她走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爱过,也恨过。但终归到现在,还是伶俜一个人。她喜欢这四海为家的生活吗?说不上,她只是觉得她找不出更好的归宿。年轻时她自韩国出走后,总喜欢待在邯郸,临淄,或者蓟城。那时是怎样的欢乐啊!有多少人为她神魂颠倒!她携着鸣琴,蹑着珠履,天天有人相招,香车宝马,鸾铃叮叮。或者曲阁重帷之中,或者长林浅草之间,艳歌嘹亮,觥筹交错,软语呢喃,神采宛然。寄身在那红尘紫陌,她也曾侍奉过一个赵国的王子,一个燕国的贵臣,后来甚至还一度成了一个齐国盐商的小妇人。但她终究不能忍受他们的那些女人之间的争风吃醋,勾心斗角,和男人渐渐的冷漠之后的长长寂寥。她觉得她好像注定是要只身飘零,内心常常充满了失望,落寞,不安,甚至恐惧。 一切都是过眼云烟了,转瞬间,她的面容上添上了忧戚,双眉颦蹙,歌声里更多的是充满了凄清,悲凉和忧伤。是的,她不可把握的命运在左右着她,把她带到她不可预知的可怕的未来。她正在朝那冥冥中的终点走去,她不知道她将要经历什么。多少次,她在恶梦中惊醒,她似乎老被什么隐蔽在黑暗中的可怕的东西追逐着,她 精疲力竭的奔逃,藏匿在任何地方都好像被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她渴望有一双翅膀,能够迅疾的飞翔,好逃离这骚乱的地面。很多次,她真的飞起来了,但很快就 坠入了深不见底的恐怖深渊。她浑身是汗的醒来,心突突的狂跳不止。深夜里孤独的她有时抑制不住拥被坐起,茫然的轻轻啜泣。
        十二三岁时,她跟一个曾在韩国宫廷里演唱过的老师学歌。她的声音是天生的清脆悦耳,如同风中振动的铃铛一样。她的老师发现了她这样一个出类拔萃的苗子,下 了很大的工夫精心的培育她,希望她能继承她的衣钵。韩娥做到了,她仅仅三四年之间,就已扬名韩国。国君,王子和大臣们,无不赞扬她的歌声,国君甚至以她的歌声为韩国的骄傲,每当有其他上国使臣来访的时候,都必定招她来抚节高歌以侍宴佐饮。她的名声那时就已经传遍了山东山西各国。有传说使臣们要是聚到一起谈到韩国时,都必定会提到韩娥。他们会真诚地感叹说,听音乐家讲丝不如竹,竹不如肉,你还会怀疑这论断是否确实。但当你听到了韩娥的歌声,你就再也没有任何的异议了。韩娥自己也觉得她就是当之无愧的第一流的歌者。但她的老师提醒她说,年轻的歌者们内心里因为生命的勃发而充满热情,所以他们的歌声总是叫人感到振奋欢畅的。欢乐总是使人容易接受的,但世间并不仅仅只有欢乐。只是因为欢乐是那么少,那么难以留住,所以人们才都希望尽可能多地去追求到它。青春,娇媚,清纯,甜美,就像清澈的山溪水,人站在那活活的溪流边,总要忍不住掬上一捧尝一尝的。但很显然,溪流虽是代表了一种理想的极致,却并不能称其为最终的完美。它必将要注入江河。它必将经历曲折,为沿途的污泥,渣滓,腐秽等等不洁所涴。最后汇聚于江河。那时却不能再保有其清澈莹洁。不过那时的江河,自有另一种充沛的精神,那就是通过溪流的漫长经历汇聚成的浩瀚的广度和幽邃的深度。韩娥那时还不能够理解这句话的真实意味,她还奇怪的以为是老师已经妒嫉她的成就了,所以心怀不满的故意贬抑她的歌声。
        回想起老师她充满了愧疚。老师那时候已经衰老了,表面上她看起来很平静,但韩娥发现她独处时往往面带无助,失落和迷茫。但她不仅歌喉还是那么动听,而且头脑也充满睿智。当她离开韩国到赵国去的时候,老师并没有说什么。祖道相送,在临别要上船过河时,老师要为她唱一支离别歌。船上的人很不耐烦,催促她们别老在岸上婆婆妈妈的,有几个人还大声抱怨,说要耽误他们的行程了。船夫更是生气,叫她快点上船,手握着船桨坐在船舷上别着脸朝河水里狠狠地吐唾沫。歌声忽然就如同一阵和风吹来,仿佛树木的枝叶会迎风起舞一般,那一船人都不由自主地把惊讶的目光投向河岸上那个满头白发的女人,他们都张口结舌了,安静下来了。他 们都呆呆的站在船上,就那样一直望着,望着。只见老师面容非常平静,好像一尊没有表情的木雕。歌声悠长,像抽剥茧丝一样,无穷无尽的回绕,旋转,扬起,飘落。似断似续。渐渐的,那些人的脸上现出了平静的期待的神情,他们好像已经忘记了他们在船上,正在等待着渡过河去。他们的脸上随着歌声出现了失落,怅惘, 迷茫,忧戚。好像他们都着了魔一样,歌声使他们沉浸在各自的某一种感伤的回忆里。使他们又走到了他们久已忘却的时光之中。歌声变得凄苦缠绵,如同雨夜啼鹃,悲伤浮现在每个人的脸上,歌声击中了他们的情感的伤口和隐痛之处,每个人都不知不觉落下了眼泪,好像他们也不曾察觉他们已经落下了眼泪。等到歌声终了,一船人呆若木鸡,站在那里,久久没有人去想到要揩拭眼泪,船夫甚至都已经忘记了驾船。他们都忘记了他们的行程。
        这是老师给她上的最后一课。几年后,老师因病过世。其时她正在邯郸,日子过得风生水起。她很久以后才得到消息,她虽然哭了,但她很快也就忘记了那个老人。 她当时只是最清楚地记得那渡口的留歌赠别。即使现在想来,那凄婉的余音似乎也还在耳际缭绕。雨夜啼鹃,正是她现在日益感到的那种想把握住什么但终归是不得不撒手的凄凉的况味。那不如归去的呼唤声,在潇潇雨声里渐渐远去了,消失了。这才是现在她生命中流淌出来的歌声,有种难以言表的苦涩,深沉。但没有多少达官贵人愿意倾听。
        笑一笑嘛!你那粲然的笑魇带着酒涡多美,我忙了一天下来难道就是为了看见你那一张苦脸吗?她想起商人那一张不悦的脸孔,这一张脸孔也同样跟那赵国的王子, 燕国的贵臣的一样,曾满是柔情蜜意,但也不多久就都冷若冰霜。而且他们的口气都差不多,你唱这伤心的歌干吗?人活在这世上,欢乐本来就不多,你还给我又加一层不快活,得了吧!你就不能唱点开心的?譬如那轻快的桑间曲,或者濮上谣?就像你以前唱的那样,谁不喜欢你的这两首著名的曲子?干吗要唱这些晦气的哀 歌!
        但她现在只想唱这哀伤的歌。只有这哀伤的歌在她心里萦绕不散,如同源自她内心深处的一条河流,它是喷涌而出,不可遏制。至于桑间曲,或者濮上谣,她不再以 那种轻快的调子演唱了。她再唱起这些浓烈的爱情的歌曲,也好像是追忆美好往昔的人那样带有一种惘然若失的伤痛记忆。如果不是这样,那就是一种廉价的——正是王子们,贵臣们和商人们所追求的——欢乐。一种堕落的欢乐,只能在那之后让人沉入更深的空虚之中,陷在更痛苦的深渊——除非你根本就没有灵魂。
        她强打起精神,把双手从眼前慢慢拿开。她低低的叹了一口气,重新开始梳理披散的头发。她迟疑的缓缓的绾了一个垂在脑后的发髻。她已经没有留下什么漂亮的首饰了,因为生活渐渐拮据,她有时不得不卖掉那些象牙的和金银的饰品。现在她只有几支简朴的铜簪子聊以用用。
        眼前的现实更是折磨人。她本打算去一趟临淄,好容易才到了雍门。雍门还就是原来的雍门,但来来往往的人却大有不同了。她多年以前随那个商人去拜访并向他学 习过的著名的雍门琴师——听他说过音乐七声十二律的深奥原理——现在早就辞世了。老琴师原来有一个小儿子,应该还在旧居,但她没有遇到人。应门的小厮说主 人出去了。再问他时,说可能要几天以后才回来。她本来还打算再去看看他,在他那里小住几天的呢。但现在这事看来是泡了汤了。她不得不在附近找了家逆旅安顿下来。午后,待在狭小的客房里她觉得郁闷。大约是申时,她按打听的路径去寻访并拜谒了老琴师的墓地。她也算是他的一个入门的学生。她在那墓前摆上微薄的祭品,静静的站了好一会。四周只有一个牧童,惊讶的远远的望着她,仔仔细细打量她。她想起韩国的老师,她还一直没有回过韩国,还一直没有机会去拜谒老师的墓地。她心中生起一阵歉疚。她望着老琴师墓旁的一株半枯半生的老柏树。在那青翠的低亚的枝条上,结满了蒙着白霜的拇指头大小的籽实。一群白头翁飞来落在那上面,正忙忙碌碌的啄食着那些成熟的颗粒。旷野上太阳正在迅速的沉下去,殷红如血的晚霞涂抹了西边的天空。纤细枯槁的野草上,可以感到微微的风流过时的颤动。过了这一夜,她不知道下一夜又将要在哪里栖身。她身上的盘缠已经是不够用度的了。她又需要卖唱来弄点费用。她又要在那街衢,那稠人广众之间,抛头露面,形同行乞一样的卖唱了。她以前哪里就料到她会走到这一步呢?这就是她寻求的自由的代价?她忽然放开歌喉,在旷野上歌唱起来,她好像充满了一种隐秘的快乐,也好像是宣泄着痛苦。歌声短暂的颤音敲击着什么,跳跃着,挣扎着,是那么高亢,激越,惊起了那一群正在抢食的野鸟,它们先是轰的一声飞起,但随即绕了一个大大的圆圈,又飞回来了,依然扑棱棱落在那还在摇摇晃晃的树枝上。它们既不鸣叫,也不进食,只是都齐齐的伸长脖子注视着这个一面缓缓走远一面歌唱着的奇怪女人。她的歌声开始舒缓,像小溪从高高的崖上落下,在乱石险滩间奔突,忽然就到了平衍宽阔的地方,流速不再那么竞进和燥动。太阳整个落下去了,旷野上粗犷的起伏的线条上,牧童惊异的感觉到好像还有另一种袅袅不绝的风在飞扬着,飘荡着。
        而现在,她竟然还在为容貌及梳妆而烦心。她是想以一个全新的精神面貌示人,给人一种清新整洁的好感。虽然她不能再像十七八岁或者二十来岁时那么娇艳,那么容光焕发,那么吸引人们的眼睛,但她多少还有一种信心——那就是用她的歌声,同样能吸引人们的耳朵,打动人们的心灵。
        韩娥站起身来,伸展了一下双臂,秋日暖暖的照在她身上,她忽然觉得有一种安慰。她不能屈服于想象的困境,也许,她是过于夸大了内心的那种不安的情绪。她望望窗外,透过黑色的窗棂,她看到晴好的蓝天里掠过一群排着一字的雁阵。
        老琴师的小儿子如果现在就在面前,她可能会很不好意思。唉,她已经沦落到这副样子,她真不希望他现在出现。她庆幸自己昨天没有遇到他。但想一想,那个以前 总喜爱微微笑着站在他父亲身后的清秀孩子,现在也应该是胡子大把的男人了吧?当她在那里静静坐着,聆听老琴师论道时,她偶尔抬头发现他痴痴的盯着她看。而当他们的目光交接之时,他想极力掩饰他的窘迫——她记得他叉着的双手开始不由自主的摩挲着,扭动着。他的目光分明露出歉意,向她微微笑着。然后不自然的移开了。她不露声色,浅浅一笑,然后继续面向老琴师侧耳倾听。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一提,看她发呆的人多了去了。何况还没有算那些听过她歌声的人呢。她知道自己的魅力。
        现在她在想,这一生,到此时为止,她真心爱过的,当然是那位赵国的王子。他曾千里致书,令人带到阳翟,向她表白爱慕之情。他甚至于不放过通过每一位赵国使韩的朝臣向她馈赠精心准备的礼品,然后再等他们回国后向他们打听她的任何消息。这位邈隔河山的据称是又年青又多情的王子,引起了她的极度的虚荣心和好奇 心。她一遍遍诵读着他那些辞采华美而热烈的写在漂亮丝绢上的书信,渐渐她描绘出了那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郎的模样。他的疏朗的眉目,他的笔挺的鼻梁,他的温暖鲜润的嘴唇,他的圆满的脸庞,他的温柔的细语,他的脉脉含情的双眸——她浑身发热,颤抖,她不可遏制的疯狂的爱上了他!她要出奔。她隐瞒这些,她只说要游历天下。她终于从阳翟悄悄起身了,向濮阳跑去,只有老师一人送她。但事实上她没有看见她爱慕的刻骨铭心的那心目中的王子。她好容易才脱离那个行将衰老的家伙,她却不得不重新投入一个虽说文雅但同样也只拿她当作玩物的燕国廷臣手里。但她发现她渐渐喜欢她过的那些奢华的生活了。她觉得她就是需要那种生活。而在她周围应酬的,都是一个个出类拔萃的人物。她一度分不清楚躯体的本能欲望和灵魂的纯洁感情,但她懒得区分了。她快活,她以为她幸福,但她总好像是踩着薄冰,心不能宽松,放不下什么。她不知道她还缺少什么,还需要防备什么。在遇到这个孩子时,她知道了。但好像已经迟了。
        虽然一年后商人死了,她被排挤出门,但她挟赀离开了齐国,又去了蓟城。
        时光啊,时光啊。她背好行囊,最后看了一眼那窗外,就动身打开客房的门。
        雍门还就是原来的雍门。韩娥轻易就找到了市集边上的那一棵老黄连木下的那间空荡荡的亭子。只有一个驼背的老人坐在那里,睁大混浊的眼睛,神情迟钝的看着亭 外大路上来来往往的人群。亭子久经风雨,梁欐上面粗糙拙劣的水藻纹饰,都快要剥落殆尽。只剩些斑斑点点的青绿颜色。亭子里地面凹凸不平,满是灰尘,落叶。 亭子上面的瓦也掉落了不少,阳光透过那些大大小小的缝隙,一柱一柱直射下来,在那明晃晃的金色光柱里,可以看见纷纷扬扬的细微的纤尘,就像蚊蚋一样飞舞不 停。韩娥迈步走进那亭子,朝老人笑着点了点头。老人依然迟钝的望着她,也好奇的点了点头。他口齿不清的咕哝了一声。他大概是满心疑惑的想询问她什么,但韩娥只是再冲他笑了笑。
        卑辞,盛情,厚意。韩娥早已懂得招徕那些好奇的人,把他们聚拢起来。她开始大声的宣讲,向那些因好奇止步的人说她将为他们演唱几支动听的曲子。那些人都因 新奇围拢过来,聚在她的面前。男女老少都望着她,一个挨着一个,吵吵嚷嚷的。小孩子们在人群里钻进钻出。外围的人疑惑的往里面挤,想看看究竟。场面有些混乱。人群里的有个粗鲁的家伙大声喊起来。唱啊,唱啊,还噜囌什么呢?韩娥听了这不友善的叫喊,歉意的笑笑。她站直了身子,朝面前的那些陌生的面孔扫了一 扫。老少妍媸,焦急的,平静的,都渐渐安静了下来。
        《列子汤问》:“昔韩娥东之齐,匮粮,过雍门,鬻歌假食。既去而余音绕梁欐,三日不绝,左右以其人弗去。过逆旅,逆旅人辱之。韩娥因曼声哀哭,十里老幼悲愁,垂涕相对,三日不食,遽而追之。娥还,复为曼声长歌。十里老幼喜跃抃舞,弗能自禁,忘向之悲也。乃厚赂发之.故雁门之人至今善歌哭,仿娥之遗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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