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
山,用树形的寂寞
妨碍我们。细长的瀑布自高处跃下
末梢处随风而散
危言无法劝慰
动态的情感生活,因为见得少、听得多,
审美容易被外物裹挟
对“我”来说,“你”根植原地
却令时间的顽石受其成形,非你所愿,
如是我闻;
河流与芒种的关系媲美孤峰与谷雨
四十三年,望中犹记……你曾到达边界。
如今,我乐意说一些你毫不知情的事
以指证命运中缓慢的远离;
但庄子言“吾丧我”,在春色向人们袒露捷径
的中途,你知音般随风赶来
生存机制之歌
在频繁到来的桌旁
光线忽长忽短,锻炼节制。你
按时坐下,系好餐巾,
埋头咀嚼,吞咽
中途打电话,小便,上床小憩,偶尔
轻轻地跳一下。
时间应该用厘米计算,或许
更短些,以便让餐桌每一次的到访都
失陷于它逻辑的混乱——这样,治愈便成为
不可破解的难题
你确实更高兴吗?
——远方来信,更不啻于一场
小型庆典,你换上纱质礼服,
在烈日斑驳下展读,显得年轻、单纯,值得
用爱赞美。须臾光线流转,风度退化,
谜团制造者们露出
轻浮的笑容——你上当了?庄子和他的蝴蝶
都没有唤醒你?
呵,在词典中,在海边,在林间小路上,
瞧,你又来了,
并已接受了一位异性的邀约——我惊奇于你的毫无厌倦
无论是对于你的幻觉制造者
还是幻影本身
谢客
一个新词找到她:
“你好吗,别来无恙?”
皱纹。间歇性重复。
黧黑的沉默代表另外那些
从未到达的遗址迫使她
流动,像有些要疯了,我猜测
然而平静……平静的细沙,
落在时间的筛子里
待下去就真的恋爱了。她决定去一个新的地方,
删掉那随便哭泣的人
被撤销的海
礁石,沙滩,游人几乎绝迹
一个大海空荡荡地敞开着门
仿佛被遗弃
它的低嗥是一种备受伤害的声音
重金属击打空空的果园
一个例外也没有
当他偶尔跟着一只海鸥
从这里经过,只有荒凉的海浪惊动他
那些秘密武器:
形状不确定的乌云,干海葵,空了一半的扇贝
它们随着海浪
变幻着图案和气味
但没有手,也没有脚踝
深黑的渊薮
一面深黑色的大海
和它布做的光线
平躺着,看上去很近
为什么俗世还没有
全面毁约
鱼族已开始失控?
过于火爆的理想;
一堆废弃物
尝试驱赶海盗过河
“无论怎样,倒塌吧……”
顺从如瓦解的河流啊。
日复一日,剑客成群
关于观念与理想的锦衣夜行
大量 的 词语
养活 几个 电信局
形式 主义 美好幻觉
无症可对 个人主义 小集体 焦虑
口干 上火 喝水 充饥
拔苗 助长 焚琴 煮鹤
几首诗 拯救 一锅 稀粥
太 天 真 了
语言 不 造成 不 解决
真正 的 困境
只 着迷于 短暂 失踪
巉岩 断壁 一无 所获
就地 取材 国家 策略
狭小 的 现实 街口
挂羊头 卖狗肉 对石头弹琴 风马牛
绝活儿 找到 魔术师
累卵术 铤 而 走 险
在别人的房子里我们相遇
方形的烟囱袅袅上升
铁锅端着架子
梨花开了半树,另一半是石榴花
一窝恋巢的鸽子,一丛紫石竹浓雾般的阴影
就在开始追究是谁让烟升起来时
我们忽略了自己,以为可以用别的称呼
凝固身份的飘忽不定。时间纷纷
凉如积雪
因无人而安静的房子,因为植入过多的安静
而显得拥挤的家庭。镜框里,似曾相识的照片
暴露出有限的几个好日子
更多的日子埋在被单下,堆叠出
人的形状、猫的形状
奥德修斯的爱情
那一年,他每天都在喀耳刻的床上醒来
接过由柔荑之手调下的蜜酒
并阻止自己去看这双手。
他在调好水温的池中洗完澡
不得不又回到那张故乡般床上
(故乡的井水早已用完……一条直线没有波浪
乡关遥远,妻子如信物,他只能不醉不归)
卡吕普索,许下不死诺言的卡吕普索。七年后他坐在大海边上
热泪长流。卡吕普索的七年也只是一叶扁舟,终归还要上岸吗?
他哀叹自己命运的繁琐——多少次
他甚至希冀着:如果,根本没有伊塔刻……
(他出征、苦战、胜利、漂流;飨宴、交欢、迷途、寻索。
他渴望英雄的名声,又惧怕归人的悲情。)
信物如绳索,喀耳刻、卡吕普索也是他的绳索。
他想换掉记忆,绷断绳索而英勇挺进自由之境
他想撤销海岸,永久地
在葡萄紫的海水里浸泡着。偶尔他也想死
二十年来,这个来自希腊的男子常常哭
在必然返回的悲壮里,他华美的胸肌像一件揉皱的遗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