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的天堂（下）
发布: 2014-11-20 18:26 | 作者: 宫白云
（24）
从李芸家出来，杨传辉一脚撞进夜色，就像撞进万丈深渊，他心如刀绞，茫然地在大街上转悠着。冬日的月亮挂在半空，银凉的四周泛着惨白的光。那呼啸的风也跟杨传辉的心情一样，冷嗖嗖的。
他的人生走到此，与他最初的热望完全地背道而驰，无论他多么的努力、拼命，还是丝毫也摆脱不了贫困的境地，一想到豆豆跟他受苦挨累，他的心就会疼的流血。他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深深的懊恼和自责。他突然开始怀疑自己这几年来的努力与拼搏是否值得？他脑子里闪过李芸暧昧的笑容和李芸的那番话，可是他越想越痛恨，痛恨自己，痛恨李芸，痛恨“火烈鸟”，痛恨刘志，痛恨这个社会残酷的一切，他痛恨得走不下去了，他感觉自己的心像被扎了根鱼刺。与其说他无力抗拒李芸，莫如说他无力抗拒这个社会。他凄然地抱着自己的双间抖颤着，眼里倏然地滚下了两行凉泪。
可以说杨传辉的人生里真正缺少的是一个上帝。上帝在睡觉，看不到他的虔诚。而李芸打碎了他所有的虔诚。当他终于发现所有的付出只是一个虚空时，他彻底地扔掉了虔诚，因为那本来就是子虚乌有。于是李芸承担了拯救的角色，顶替上帝的缺失。尽管任何人不能替代上帝。而杨传辉也不想去判断这个上帝的真伪，他一头跌了进去，因为贫穷纹进了他的血液里，怎么也无法剔除。他真的为活不下去而悲痛，这个现实让他痛心。他想起爸爸妈妈日见弯曲的腰身，弟弟妹妹祈盼的眼神，豆豆每天疲惫的神情……他忽然一下子确认了自己义无返顾的心。
当杨传辉身心疲惫地回到他和豆豆的小屋，已是午夜时分。豆豆一直没有睡在等他，看见他，立刻像一只小鸟钻入他的怀里，边抱紧他边嗔怪地说：“阿辉，你跑哪里去了呀？一打你手机就关机，害得我担心死了。”
杨传辉这才想起自己的手机，一摸兜，空的，一想，大概是在与“飞贼”扑打时丢掉了。他抱着豆豆沉思了下说：“豆豆，我正想跟你说呢，我在下班的路上遇到俩飞贼抢一个女人的包，我想都没想就上前与飞贼扑打，结果飞贼跑了，我却让那个被抢包的女人诬陷进了派出所，幸亏警察及时把那俩飞贼抓着了，这不，才把我放了，手机可能是那时丢掉了。”
豆豆一听，急忙掀开杨传辉的衣服，一边前后察看，一边说“快让我看看伤着没？”
“放心，那俩个小毛贼伤不着我，这几年我在工地也不是白练的。”
“这是个什么世道啊？青天白日的抢东西，救人的反倒成了受害人，这个社会真应该好好反省下”。豆豆有些愤愤不平。
杨传辉冷笑了下说：“我算是看透了，没有希望，只有绝望”。
豆豆手脚麻利地给杨传辉下了碗面端到他的面前温柔地说：“阿辉，忙活大半夜了，饿了吧，赶紧趁热把面吃了”。杨传辉还真饿了，他狼吞虎咽地吃完了面，一颗冰冷的心终于有了热呼气。他握着豆豆热热软软的手再次在心里发誓：豆豆，我挚爱的宝贝，我就是下地狱，也要让你过上好的生活。
杨传辉半点也没透露他与李芸之间发生的事，他想与豆豆的世界抹掉李芸，让李芸永远烂在他的肚子里。他把豆豆拽到身边，抱到床上，他的手摸到豆豆的身上，抚着乳房，腰腹，带着温暖激起的情味。豆豆开始滚烫……杨传辉融化在这滚烫里，感到自己的心一下子有了明亮的落点。
（25）
杨传辉走后，李芸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她为自己终于说服了杨传辉而暗自庆幸。目的是极好地达到了，但下一步应该怎么走还需精心地打算。她忘不掉杨传辉所给予她的那个时刻，那噬骨的情味被感觉重新唤起，现在浮现眼前，她颤抖着，痉挛着，唇角微微的张开，低低地呻唤：辉，亲……幽昧的灯光打在她充满生命力的赤裸的身体上，她在灯影里看见杨传辉的脸，异常清晰，放射着炽热的情焰……
鱼肚白从城市上空渐渐泛起，脉脉含情的早晨，对于李芸来说，它真实的本质是秘而不宣的。等待是难受的，她从床上爬起，去到卫生间冲了个热水澡，她感到自己的身体从未有过地紧绷着，也许正因为长时间地缺乏唤醒，日子空虚，周围都是萎靡的人群，而杨传辉却让她奇异地找到肉体的回归。
从卫生间出来，李芸穿好衣服，打开保险柜，拿出五万块钱装进包里，然后下楼驾车缓缓向酒店驶去。她已准备把一切慷溉地交与杨传辉，她的心、她的肉体、她的金钱。
天空呈现出少有的湛蓝，阳光使寒冷的天气有了一丝暖意。杨传辉走在去李芸酒店的路上，心中百感交集。李芸站在酒店的大落地窗前，远远地就看见了杨传辉向酒店走来，她的内心一阵喜悦，在这之前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杨传辉走到酒店门口停了下来，他脚步迟疑着，在门前徘徊。李芸一看立刻迎了出去，“小杨，进来啊！”
杨传辉看着李芸充满期翼的眼神，深深地吸了口气，便随李芸进了她办公室。屋里开着空调，李芸穿得很单，一件水蓝色低胸的薄羊绒衫把她束得胸高腰细。李芸招呼他坐下，递给他一杯热咖啡，弯腰时，深深的乳沟进入杨传辉的眼帘，杨传辉赶紧把目光移开，看到桌上厚厚的一摞钱，心中涌出无奈的心酸。李芸把钱交到他的手里，意味深长地说：“五万块，它们是你的了。”
从未见过这么多钱的杨传辉，手捧着这些金钱，眼里竟滚出了热泪。李芸微微地含笑，她知道他已抓在她的掌中。杨传辉感觉到自己的失态，脸面上一阵发烧说：“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
“小杨，跟着我，以后会有更多的钱。”李芸边说边伸出手摸了摸他捧着钱的手，一股清香的女人气味钻进了他的鼻孔。杨传辉赶紧把钱放下，脸红了起来。李芸想起了他们那个激情销魂的时刻，他的脸也是这样的红，不由得笑了，她的眼神迷离起来，风情万种地看着他，腿竟有些软，心脏跳到了喉咙上，她的身子像有一条蜈蚣爬过，重心一偏，身体轻飘飘地倒在杨传辉的身上，杨传辉本能地接住了她，李芸紧紧地搂住了杨传辉的脖子，热吻雨点似的洒在他的脸上，杨传辉努力地躲避着，李芸在他耳边喃喃：“辉，亲……吻我，吻吻我。”
杨传辉接住李芸的时刻，本打算立刻放开，无奈李芸没容他空，此刻，李芸又如此说，他有些不知所措，放开也不是，不放开也不是。这时，李芸的身体已经蛇一样缠住了他，她伸手去脱杨传辉的衣服，杨传辉一把攥住她的手制止着。李芸看了看他，站起来走到门前把门反锁上，然后一件件脱自己的衣服，当她完全赤裸着站在杨传辉面前时，杨传辉开始颤抖。他竭力克制着自己，李芸感觉出杨传辉的挣扎。她的眼里放出热烈，“辉，你不想得到我吗？”
杨传辉点点头说，“对不起，不是不想，如果说我不想要你，那我就不是个男人，但我深爱着豆豆，我不想再做对不起她的事。”
李芸残酷地说，“你已经对不起她了，一次与一百次有区别吗？”
李芸的话深深地刺到了杨传辉的痛处，他痛苦地闭上了双眼。李芸抓住时机，把裸露的身子紧紧地贴向他，她的头微微弯斜，像受了神秘药性的刺激，朝他的脸颊靠过来，用颤栗的嘴唇摩挲着他，并低低地耳语：“辉，我知道你爱豆豆，我不会与豆豆争夺你的爱，我只要你给我激情，权当可怜我……”
此时的杨传辉已经无法躲开李芸的情焰，他头发神经质地一甩，接着把李芸有力地抱在怀里，让他的力量布满她扩张的裸体……
（26）
仿佛是眨眼之间，李芸让杨传辉这个昔日建筑工地的穷小子摇身一变成为D城数一数二的大酒店的副总经理。当李芸携带杨传辉出入各种社交活动，隆重地向各界人士介绍杨传辉时，大家的眼里喷射出很多复杂性的东西，杨传辉理解这些目光，他知道等待他的是什么。现在的杨传辉早已不是那个在工地扛水泥、搬砖头的打工仔了，他清晰地知道自己身体里有种什么东西无声无息地生长。他的精明与世故，沉温与内敛，还有各方面分寸的把握，连李芸都没有想到会如此恰倒好处。所有这些，只有杨传辉自己知道，他经历了怎样的考验。
自从有了杨传辉在身边，李芸的心如同奔腾的海水，杨传辉在她的海水里洗了一遍又一遍，每日她都用暧昧的表情深度地触摸着他，虽然他总是假装视而不见，但李芸仿佛很满足。
一切的开始源于偶然，结果却是必然。杨传辉与李芸走到一起，是金钱与欲望的必然结果。虽然杨传辉常常陷在痛苦的自责中，但他已无力自拔。而最让他忧患和忐忑的是，怎样让豆豆相信他的工作与金钱来源都合情合理而且与李芸毫无瓜葛。他被这个问题折磨得日夜不宁，他绞尽脑汁，苦思冥想，在肯定与否定之间摇摆。直到今天无意看到报纸上的一则消息，他的眼睛突地明亮起来，他为自己终于找到了合理的解释而狂喜……
这一段时间，杨传辉每天都很晚才回家，一副疲惫的样子，话也比从前少了很多。豆豆心中隐约有些不安，她的直觉告诉她，他一定对她隐瞒了什么，但她又不是穷追猛打的女子，她在等待，等待着杨传辉自觉的告知。这一切杨传辉都看在眼里，这让他除了难过外更加的惶恐。
天气越来越冷，北风呼啸，冷寒阵阵。豆豆下班后特意去买了点牛肉西红柿，炖好后，等着杨传辉。左等不来，右等不回。她有些焦急，便打了杨传辉的手机，却一直无人接听。豆豆坐立不安起来，跑到街边去等，抻着脖子一次次地向远处张望，直到张望得脖子都开始酸疼了，还不见杨传辉的踪影。大街上已是华灯齐放，在灯光的映照下，长长的街道有了温暖的颜色及表情。豆豆想，这个死阿辉，跑哪儿了还不回来，手机也不接，害我担心，晚上一定罚他给我揉脖子。这么想的瞬间，她仿佛感受到了阿辉手指触摸的温软，于是，笑意在她的嘴角荡漾开来。她再一次向着街道尽处张望着，这时，只见老张从一辆出租车上下来，拎着一包东西走了过来。看见豆豆瑟瑟着站在街口，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说：“豆豆，这么冷等谁呢？不是在等我吧。”
“张哥，你就能逗我。”
“吃饭了吗？”
“还没呢？等阿辉回来一起吃呢。”
“这小子那辈子修来的福啊，这样吧，等小杨回来，去我那儿咱们一起吃吧，我买了烤鸭、酱肘子还有小咸菜，正好家里还有一箱燕京啤酒，咱们好好喝喝。”
“不了，张哥，我都做好了，怪冷的，你赶紧回去吃吧，我再等会阿辉。”
“你这个丫头怎么这么不理解人呢，我一个人吃有什么意思啊，那好，你不愿意去我家，我去你们那儿行不，凑个热闹，一个人怪冷清的。”
豆豆不好再说什么，只好说，“不知道阿辉什么时候回来，让你等多不好意思啊。”
“没事，有你在，等多久我都愿意！”
豆豆的脸不由得红了一下，她明白老张话里的含意，她沉吟了下说：“张哥，大冷天。要不，你先回去，等阿辉回来我们喊你。”
“别说了，你这个丫头，我就在这儿和你一起等。”豆豆看了看老张，知道再说也是白搭，只好不再做声。老张看着豆豆的脸在冬日的晚风中被冻得通红，心里特别的心疼，他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了豆豆的身上。豆豆有些不好意思，“我不冷，张哥，你快把衣服穿上，别感冒了。”
“看你小脸冻得，还不冷，就嘴硬，赶紧披上。”老张再一次把衣服给豆豆披上，他突然好想把她拥在怀里，给她温暖。没有人知道他想把豆豆抱在怀里的渴望有多么巨大，他伸开手试了好几下终没有动，他怕豆豆生气跑掉，他忍耐地闭了会眼睛，让这个煎熬一点一点地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