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如借》
母亲给我生命，却在中年离开
我永远欠她
一个温暖的老年
大姐姐给我童年，我只能记住
雏菊一样，记住她
黄色或白色，散发淡淡芬芳
而至今我还少父亲
一幢房子。他一辈子造了三次
都不是为了他自己
还有你，亲爱的
把最美的年华，给了我和小之。远离故乡与亲人
由少女变成妻子和母亲
最后，我还欠小之一个故乡
就像我的故乡——
母亲离开后，就陌生了，但还叫故乡！
《朗读》
从一开始，从河流开始
从树叶开始，从风开始
从天空开始，从田野开始
从所见事物开始
从柳树、房子到远山
从蚂蚁、道路到行人
从清晨到日落
从月亮到星星
妈妈说什么，你就说什么
妈妈的声音充满世界
你的声音充满对世界的好奇
它小小的，稚嫩的
还含糊不清
所有这一切发生在无法再次书写的日常中
像河流，穿过每个晨昏
《乡下，有很多麻雀飞来飞去》
从房子外面石子路突然飞向屋顶
从晒谷场穿过小溪飞向电线杆
从收割后的稻田飞向另一块
乡下，有很多麻雀飞来飞去
叽叽喳喳的声音
和空气中振翅的声音
告诉我——这么多年，
很多事物改变了，也有一些
像它们一样从未改变
使我身在哪里，都会看见故国的样子，自己的样子
那小小的悲哀、小小的忧郁和小小的爱
《银杏树》
写到你，必已深秋
惊人的黄，在路边飘荡……
即是恩典，也是风景
有什么，比你更灿烂
更懂礼仪
仿佛在对每一个人，脱帽致敬
被致敬的人，也回报惊叹的目光
像惊叹，回报中重拾记忆和温暖的心灵
《月亮》
仅仅因你说：每当月亮
把月光洒在山巅
洒在海上
原野
穿越时空——
像大自然最伟大的雕刻家
刻下神秘的美
这是多么奇妙的事
也许
你并不是
这样说的
我却收到这样一个月亮
无法描述
又不能视而不见
像从此之后，每当看见月亮
总会想起这一个
它清澈无比地照耀在我的心上
《玫瑰》
醒来
玫瑰还在花瓶中开着
以枯萎的姿势开着
时光在梦中
抽去水分和颜色
你也淡忘了
收到时的快乐
很多早晨、事物
填充我们
我们来不及悲伤
也不必悲伤——
最初的愿望
因不断拉长的距离
像消隐的晨星
使人唏嘘，而直抵永恒
《仰望星空》
十月傍晚，几颗星透过微凉的风钻了出来
夜空大部分和四周乡野一样，漆黑一片……
可仰望再久一点，你会看见
黑暗的地方，有很多星星闪烁着
甚至是无数的星星！
它们明亮、蔚蓝、美丽
像星空下的人们，他们做梦的时候
同样美好、善良和真诚——只是不被我们轻易发现
《父亲生日》
十月早晨，海水一样蓝
一切没有变化。礼拜天，我回乡下
陪伴父亲、妻子和小之
就像小时候父亲
也会从县城赶回，把一周重活做完
母亲和我，会跟在后面帮忙
今天，妻子告诉我，父亲生日
我买了青蟹，一大袋橘子
父亲最爱吃橘子了。说又酸又甜
就是生活的味道
是的，生活的味道，又酸又甜
谁能想到——最叛逆的
小儿子，反而继承了一切
包括父亲的生活方式
而妻子，也在不自觉中
继承了母亲的生活
带着小之，一个人在乡下。等待
有一颗宽厚、善良、明亮之心
仿佛生活，就是这样
一个人老去，必然有一个小的
在成长。结束了的一种生活
必然在另一个人身上开始
一切没有变化。就像每年到来的
十月早晨，海水一样蓝
《赞美诗》
总有一些日子，走着交谈着
突然落下的叶子没有使我们想起什么
风，不带走什么
交谈局限于孩子、天气和食物
不插进往事和故人，也不触及
月亮和大海
一天，在一天中消失
不延长也不缩短
刚好在醒来开始，入睡后结束——
这些日子不知道，当我写完这首诗
突然成了它们自己的回忆
就像站在岁月中的镜子，一直不自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