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乐如斯——为陈夫翔
风琴,变奏着冷音色
和预料不同:桑园增加了
温度。择一隅终老
晨锄之人,世间有许多桃源
只有这,是块好坟地
我来脱下这件风尘的衣裳
摘些干净温顺的棉花
把这杯苦拿铁
与你,慢慢静静地喝完
(2014.2.23)
冬日,走在蒋巷村的路上
寒流已让雾霾散去,天空湛蓝
风,湿冷地修剪老柳树枝
道路宽敞、整洁、宁静。香樟没有落叶
偶尔,有个村民骑车匆匆路过。
阳光安抚我的手、脸和阑尾
此刻,它们轻微的疼痛让人心怀感激:
这些清晰的存在——寒冷、明朗
空旷和孤独,正在呈示
我生命中,最真实的温暖
(2013.12.28)
禄园写怀——致钱泮
南岸的驳船晃动盖头。夜雨细致而紧密地
弹奏湿冷的风,柔音似铁。整条长江
野生,老旧,酿成黄酒一般巨大而残酷的美
此时我想,一定有块雏落尘谜的纱巾
慢慢,深深地,顺这懵懂之水,悲伤而来
(2013.12.20)
无用之诗
四十而不惑
宇宙熵增,浩瀚如血
在陈旧的旋乐中慢跑,蓬松的头发左右晃动
微弱的苦味,渗透一座毛坯楼屋
感受这一点是借助从干净到暧昧,再到浑浊不堪的
污垢情感。不可确认这是宇宙的真相——
真相的左手雾懵,或者清晰得丝丝入扣,难以言状
只是沉甸甸地横躺——无关紧要地躺着
只在自我反视的时候,才以不愿正对的面目
用可水洗的油,拓印真相到真相的右手
这样,当你看到一个中性的词汇,就看到一杯
无可救药的,反面的自己
现在,有一种无往不能的单性
(2013.11.30)
忏言
所有路过的人们,可否接受
这最为自私的乞求:
当我死去之后,只记得我一生中卑微的善
宽恕我全部,滚烫的恶
(2013.11.21)
中年危机
是的,我正在逐渐陷入它。
在度过大约二十五年蓬勃青春的
上升期后,忽然发现
自己的生命曲线,步入下降
而蓦然回首来时之路
走得并不好——当然,也不太坏。
必须正面峰退时,这团浓郁的
内心焦虑,从未如此清晰地呈现:
这是第一次,主动、同步地依靠自我理性
体认到心理发展的显著特征。
也许,我应该以这样的方式溶入
新的人生阶段:深切地
眷恋和依靠温暖的家,在爱与被爱中
感恩天伦之乐;更加勇敢地承担责任、奉献和抗争
坦然接受平庸、离别、缺陷、丑恶
失败以及病痛的冲刷
让所有衰败,由慈悲而庄严和亲切;
更加智慧而坚韧地去创造,以深沉博大的情怀
点燃,少年时已经安放在
内心深处的璀璨烟花
照亮一路风景——
在每段真切局限的新时空中,拓展
存在意义的丰富内涵
主动实现一次
对自我生命的平凡超越。
(2013.10.31)
感激
他们浏览一些老旧影像
电视机、课本、剪刀、凉鞋,还有火药枪
汽水或者果丹皮,提醒自己老去
而我拒绝。我用一支曾经的伤逝葬歌,低沉亲切地
将昨天还给自己,重构了一位
最初的老友:他拥有对世界的全部幻觉
以及那么干净、无所不胜的
无知。他穿越面朝南方的房间,用秋日暖阳的
柔指,抚摸我
泉涌善良的眼神,光芒地沐浴焦虑的我
哦——多年了,他还是未曾抛弃
奔忙于尘土,顽强
扭曲、恐惧、衰败得面目全非的故人
还默默地慈爱,浑然无觉的我
这是一份多么孤绝的
骄傲和幸福
(2013.10.28)
我的局限是一棵树
当阴影逆反袭来
移动,协调如同组合电箱一般
精准。噢,偶然的树划开懵懂的意识之帷
从人民中路的地面发散
泠泠目光——他在呢喃地向万物消褪
却如此隐忍,清脆地冲透着
另一棵从未
全面抵达这里的树
(2013.10..28)
生命的河流
我身体中的全部谦卑,都来自
对生活的诚挚感激,来自
对自我局限的体认,以及成熟肉身
向世界的和解
当意识到停顿和前行
同样紧迫的时候,我怅然获得
一种从容和解脱:对待生命的神圣职责
应该像窗外的新市河水那样
以平静整体的形态
缓慢、坚韧、决绝地从现在
流向未来,一去无回
(2013.10.26)
生于七0年代——为昨夜
我之所以,总听轻柔悲伤的歌谣
喜欢,朝阳明净地透过
淡蓝天空,洒向大地,是因为
我坚信出生的一九七O年代,坚信它冷酷
粘稠的血浆,还宁静地循环在自己
温热的心房。我总是,像原野中的一枝芦苇那样
眷恋着风中舞动,依然
热爱未来,坚持理想,渴望爱
(2013.10.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