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之春》
——写于SARS肆虐的日子里
在这个春天
所有的门都被把守起来
城市就像一只沦陷的母鸡
低着冠子“咕咕、咕咕”地
把被困的激情和恐惧
发泄在笼子里
在春天
药水和口罩们疲惫不堪
可怕的事情都离开我们远了
柳丝懒洋洋地拂动着
仿佛在说：没有意外
世事原本如此啊！
在这个春天
红杏不敢出墙
灾星自天而降
生命的崩塌开始了，又开始了
而我们依然活着并积攒着
忠诚，宽容，还有善良
《秋吟：解锁》
——和辛弃疾《丑奴儿·书博山道中壁》
秋在自己的手里解开了所有的锁子：
豹子出笼，老虎下山，鹰喙扑天而来
秋是万物之长：没有承诺，也不委托
只一个眼神便涤荡了丰润，洗劫了干枯
秋说：大火烧过了，大地轻松了
卸下的都已卸下，走开的早已走开
秋巡视天下的时候，我正在吟咏稼轩：
且识愁，且登楼，“却道天凉好个秋”
《原始人的短信》
一封原始人送来的短信，
在门外徘徊已久。
隔着玻璃幕墙
我似看见了什么，
又像什么都没有看见。
天色再次暗下来后，信儿
登堂入室。它说
“我已经有了勇气，
因一无所知和一无所有
而拥有了勇气。”
现在，我正在阅读这信。
信说，或者它暗示说：
“梦是林子梢头
挂住的几缕阳光
该下去的
早下去了
大师的门牙又白又亮！”
《暗黑》
暗黑里，许多声音搂抱一起
像采花的蜂儿搂抱着
阳光下的一件衣裳
在更深的暗黑里，有一个声音
被逐出家门
它无助地举着一根羽毛
流落到时间背后
藏在月亮口袋里的星星，在静夜里
又回到我打坐的蒲团下
悄悄支起一口黑锅……
风又吹来了。现在
我知道我得了信，还同时拥有了
同一扇门的不同的两把钥匙
——暗黑还在膨胀
《阅读》
我不经意地读到你，
一本薄薄的册页。
你是自个儿从书架上
走下来的。你说：
母亲把我带到这个世界，
世界把我交给了你，
你将把我带向何方？
我一生都在阅读你，
一沓厚厚的卷帙。
你是被大鸟从很远地方
运来的，浑身携着海的气息
和风暴的原始味道，
我每翻动一页就会涌出
一群鲨鱼或一片欢叫的盐粒。
哦！停下，稍停下——
已经很累了。风儿告诉说：
“我吹拂，就是我翻阅
——翻阅海洋、天空和大地！”
风儿转身走了。我还在阅读：
风儿从来没有像今晚这样吹拂过。
《开进身体的火车》
立在墙头的谎话和植入书本的箴言，
是指向光荣的路标。
这谎话 和箴言一定气壮如牛
并且温柔、美丽。
他们建立起了新的秩序王国，
摧毁了所有的丑陋、幼稚和不义。
走在街上，他们是威严整齐的族类，
回到家里，他们是好父亲好母亲。
只是到了夜深梦醒时分，
他们才感到了大理石的破碎，
听见孩子哭泣。一列脱轨的火车，
径直闯入鳄鱼的下部……
《地球之巅?阳光下 门前》
1、地球之巅
在地球顶端的一个白色小匣子里
被那只黑糊糊的手取出
又放入——
中间相隔了一百年
2、阳光下
一些变化
一些总在发生的变化
一些发生变化后又重新变化的变化
以及一些被变化戏弄并折磨至死的变化之变化
结果是“没有变化”
3、门前
是喘息的脚步，使我停在了你门前
这被死亡通缉被鹰犬追撵的已经脱轨的
人子之脚
重重地落定在你门前
火车隆隆而过——
门，没有开
门，只是按照门的方式
阻挡了想进入者的进入
《寂静慢慢生长》
寂静慢慢生长，我停下手中的活儿
把疲倦的沉甸甸的眼球掷到窗外。
此刻，绵绵白雨的上空有红晕飘来
一会儿是花朵，一会儿是嘴唇。
同样的时辰，一双曾洞彻人间的眼睛
在观天的楼台上放牧上帝的羊群。
树叶和树叶的家人睡在各自的故乡
街灯懒懒地述说着暗黑的过去。
这样的夜晚，星星们会羞于露脸
它们骇怕，骇怕会因了唐突而遭致罪孽
《钟背上的秋千》
当时间欢快地骑在钟背上荡秋千，
有一阵风掀翻了家乡的屋顶。
有，是所有被驱散的“没有”的聚合
在外婆遁远的咳嗽声里，我听见了
帆一样升起的亢奋和雪球一样滚大的疼痛。
没有，是所有被锁住的“有”的暴动
在通向祖父安寝的琵琶山上，我看到了
花朵被果实追逐，弹丸被鸟群击落……
而大片大片的死亡被要求屏住呼吸倾听，
倾听那一把把卷刃的钢刀在被
融成铁水前的最后忏悔——
《行走在两个世纪之间》
年复一年。灵犀
被平凡的工作点燃，
被伟大的事业掐灭。
而星星们依然故我——
狡黠，调皮，闪烁其辞，
它们没有母亲。
日复一日。疼痛凝于脚心
自大野回到镜中。
雪山远了，草地远了，
而故乡更为遥远……
我终于能够喊出：
胼胝，我最好的弟兄！
白天死去的，夜里还会醒来。
就举火，举火，再举火吧！
举火之后，
山丹丹又擂响了腰鼓——
宏大的欣喜，宏大的悲哀，
我终日行走在两个世纪之间！
2014-1-5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