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34首）
发布: 2013-1-17 15:11 | 作者: 陈律
歌（十六）
记得，那是我的上一个庄严又愚钝的轮回
整天，我往大海眼睛深处驶去
直到我的船沉没
那条纹着牡丹的白鲸
告诉我，要爱光明，也要爱黑暗
歌（十七）
冷记忆。虽然绿宫廷在水底银幕顽强生长
一滴墨却是黑暗中无法录影的天鹅
这教导你，宇宙是珍贵的混乱
诗只可能是残缺的爱的拼图
于是，有一天你不再反省
雨中收割菠菜时，摆脱了语言引力
觉得黎明，尤其荷马“初生的玫瑰色手指的黎明”
是对你的祖国——未来中国的敬意
你看见，不懈研究和改变自己童年的你越过边界
随滚圈落入草丛中的洞穴
刺痛的脊椎，撞见一只千年后失恋的野兔
歌（十八）
在我阴郁、狂热的年轻时代
我仅有的美来自童年就已成形的道德缺陷
一直，我就靠这个写作
慢慢觉得那些前辈原来都是些傻逼
脑袋上总是顶着萝卜的他们不可能懂诗
而普通读者眼里陈旧却珍贵的众星——
那奥德修斯无比热爱的生活
在我的海洋戏剧中，才是我真纯的先师——
不死的水仙与乌贼的所爱
于是，我遭遇了火，这人类技艺之源
以及它赠与人间的盲目的希望，以为自己也会不死
是的，我一直这么觉得
为此出发去找寻火之上的无限
慢慢知道无限存在，只是无法认知
我只是一个瞎子，莫名地歌唱我一无所知的美
歌（十九）
痴迷于穷人家里一个枯萎的花环
对所有部落的语言都不感兴趣——即便天才的部落
“让我一个人待着。”你说，即便
知道仙女会回答，“我们都在变。”
? ?
苦功通神的你知道，语言最终应该陈旧
接近一种坏的艺术
在不再回去的泪水池边，你感到宇宙粗鲁地抽动
但宇宙仍然太安静了
那就放个屁吧
歌（二十）
那个从咸涩的金字塔回来的早晨
他们再次击倒了你，离开了
玻璃窗上的苔藓挂着铰链般的雨水
院子里芬芳的茉莉花，像一条薄毯把你覆盖
这使你的心开始朗读一首关于爱的诗
“那么多虹膜上落雪的人航行海上，
我听见了他们不愿靠岸的沉默。”
歌（二十一）
夜色仍浓重
旅人满身霜华
一颗宝刀般沉晦的心唱着
在我人生旅程的中途
我的疲倦开出了水仙
我的骄傲仍是一只天鹅
歌（二十二）
什么是宇宙的戏剧
每个星球都有一位航海的奥德修斯
喝着牡丹盛开的葡萄酒，做爱与火炬般的章鱼
当心量缥缈，下一次大气起伏普洱的沉香
十字珍珠下的水晶虾也眺望故乡的醉翁亭
只有留在海底不停向一只锦盒抛两行诗的胖子
爱着精巢里关满幽灵的监狱
所以，每个星球还有一位自转的诗人
夜晚，他们拉起银幕看AV
边看边快乐地手淫
歌（二十三）
跑得更快吧
总是向内潮湿的灼人的热风
你的斗篷是玫瑰色的
总是，你还有音乐的本领
请问你的初稿、祖先是谁
剑术比赛后，你的身体在我这个总是黯淡的人看来
有帆船的宽度，足以填满整个宽阔的忘川
某日，当你又来到我寂寞的紫金公寓? ?
成为北高峰的彩虹
我会想起随你到过的河对岸的红宫廷多纷葩
但愿，你的兴奋和快感卷起更多世纪
让追随者惟有一首疯狂、沉郁的后期诗歌——
那龙蛋上振翅的凤凰
注：北高峰为西湖北岸的一座山。
歌（二十四）
只有初稿
只有敏感的掌心
只有曼杰施塔姆怀着俄国人特有的对救赎的爱
谈论着但丁
这是哪种热和音律
你看见，各种绘画流派之间
月亮蜂巣般荒废
偶尔，有夏日游泳池氯的味道
歌（二十五）
当我的船途经那个双唇疾速爆发的垭口，
那不是光线，而是在黑暗的音乐中永远讲故事。
我看见好胃口的精灵猎手写在地狱的墨水池边的美术字：
在那颗生满寄生物的星上，
赤裸丶发亮的摔跤手思念林中仙女。
歌（二十六）
沿着河流，去山里，
有时停下来，像一捆新劈的柴。
当被解雇的老师捡起灌木中落雪的火石，
宇宙仍然记得他这个朋友。
噢，他的远大前程在哪里？
独自继续走，熊熊燃烧在粘土、岩石？
歌（二十七）
登高望海
水何澹澹，山岛竦峙
永生的冥府
丹霞蔽日、彩虹垂天
应该，那未来的白鲸会去东海
那里的海床（才）沉着希腊青年幽深的土灰
那未来的诗人会去更东方的建安
诵读烈士暮年沉雄、纵横的四言
注：“水何澹澹，山岛竦峙”出自曹操《观沧海》。“丹霞蔽日、彩虹垂天”出自曹丕《丹霞蔽日行》。
歌（二十八）
水来到更深地底
作为它珍贵的浪花
我浮起，唤那影像
赞美是放弃了测量后更温柔的磁暴
是结束了放逐依然焦虑的蜜
宇宙，如果你真是无限
该知道我是你最爱的流逝
请容纳我更深的水流??
歌（二十九）
冬夜，礼炮震动，
窗户一直反光，像亚里士多德那样含混不清。
刚吃完熏肠的我构思着《巨人传》里的一个细节——
“蜂箱里睡着我的一个朋友。
有一天，他醒来对我说，
‘喂，你知道吗，存在着两个上帝。’”
歌（三十）
——读霍金《大设计》有感
——献给遍布全宇宙的爱
当十一维里潮湿的小花猫抛弃数学地吹响紫色郁金香的号角，
爱上这雄峰的蜜，没有边界的宇宙如此和谐。
栖霞岭上两块玉——宝玉和黛玉终于真的看见又无视，
知道这就是酣睡的元始天尊传授的古法，那永远跑在未来前面的必然胜利的爱情。
歌（三十一）
那最暗弱的在“宇宙的黎明”闪烁的星
假若光线只是你的蝉壳
而且，并不存在一个特定时刻
你就突然出现
难道，这是一个缓慢进程，一次边境上的诞生
作为观测者，钝感的我
会像一只瞎眼的老虎抬起头来
说一切诗人的饥渴都热爱你的暗黑
所有圆的演义、求索的铜号都是你蔑视的文学
你从不膨胀的内心惟独喜爱他们中的拜伦
噢，就让这最高贵的英俊进入你不可能曝光的祖国
我将大蝴蝶般盘旋，让这次与父亲的搏斗——
这视网膜中心混沌的凝块更像不动又回溯的钟摆
歌（三十二）
——回赠广友
细雨沉落紫色平原，泥泞一条伟大的退路，
（发酵的）花城越来越远了。
那些依次走过铁桥的儿童，穿着红金色衣裳，? ?? ?? ???
如果还能长出草木，会反复修订寂寞人性。
使得一件艺术品为了让烧红的檀条穿过，
像涌现的圆，从里朝外翻转。
未来的地质学曙光已经沉默。
死去的人头长满美丽微生物，
接骨木般渴求湿漉漉的昆虫陡然飞起。
这暂时的甜蜜还有谁知？
如果他们还从更远的一个叫“海鸥”的孤独者那里回来，
与我讨论诗学，我的青瘦肢体会觉得弹孔里有爱之眼。
然后，想像更加切近，
驻留在弱音的红唇，回望花城。
那平原上祖母坚忍的弧拱已经穿上他们留下的甲冑。
歌（三十三）
有时自由是黑暗的，有时真理并非是美术字。
当宁静的地下世界的穹顶被洪水冲刷，
你的船的尾部有一个窄洞。
这时，需要一个小丑告诉，
仍有一只翠鸟落在你手中的横笛。
噢，继续唱吧：
“织机织不出我心中的猛龙，
我的所有诗只是纯粹语言的引言。”
直到，那个已经浸泡在天堂的红茶中的殉道者用哑音继续爱你，
丢给你几粒更澎湃的骰子，
觉得你是无泪的矿石，有百科全书的美。
歌（三十四）
告别礼炮永在起点的音质
险山峻崖间
落满雪的舌头有天文学的语言? ?
我知道，这是把不可能毁掉的巨石当作礼物
我爱它们答案般的竞技
当脚趾更深陷入汉语新发的旋律和韧性
这个音乐故事启蒙了我
但丁的声音类似于杜甫
天体运转着，在碰撞
这惟一但非全部的墨水必然有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