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的叙述者有其时空坐标,他身处何时、何地、对谁叙述。
作者不完全等于叙述者。作者永远是此时、此地、针对读者讲述的。
比如说我韩东2008年8月开始写一个长篇,针对的是韩东小说的读者。
但在我的这本书里,却有一个叙述者,故事是从他的角度叙述的。
这个“他”置身1980年,面对工作组讲述自己的故事。
这个“他”,同时也是故事中的主角。
这里至少存在三种时空:
正在写书的韩东的时空、故事讲述者的时空以及故事中的人物正在经历的时空。
我的设计是,
故事讲述者和故事中的主角是同一个人,故事的讲述者讲述他自己的故事。
只不过,他讲故事的时间是1980年,而他所讲的故事则发生于70年代。
作者韩东则不得逾越,
我的所思所想,只能借助于故事得以表达。
当然,这是我写的故事,必然打上我的烙印,
但这是一个“风格”问题,而非上帝般的全知视角。
在新的长篇中,我打算放弃全知视角,
然而一个讲述者视角的设计却非常必要,尤其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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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不等于讲述者,而讲述者也不等于人物。
这三者可以结合,也可以分离,
但结合或分离都应该是为预计效果服务的,而不应该是写到那算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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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写作中,自由、自发很重要,但阻力同样重要。
视角的限制构成阻力,不应因放纵的需要而一概加以否定。
阻力会激发出某种新的能量,别开生面,
应取欢迎的态度,而非一味对抗回避。
比如海明威砍伐形容词,也是限制性的,增加写作中的阻力。
实际上,写作中的任何设计、原则、理性都是限制性的,都增加了阻力。
有关的技术由此诞生,使得写作脱离原始错乱的状态。
所谓“从必然王国到自由王国”,
所谓“自由就是对必然的认识”。
其前提就是要有“必然”,有限制和禁忌。
最终的自由是适应阻力的结果。
“随心所欲而不逾矩”,仅仅随心所欲是不够的,别忘了“矩”的衡量。
借力打力,与“必然性”共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