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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青厌

发布: 2011-11-03 17:04 | 作者: 思量泉




  
  【前尘】

  木紫烟,陈言。十年前,是金陵城中闻名遐迩的才子佳人。

  煮酒燃烟,扁舟载月。这红尘三千,繁华无数,不抵他二人共绘一副丹青的安适;夕阳唱霞染,风动枫叶乱,他们是举世无双的一对;风尘万千,不过是手中掂掂四五钱。

  如此惹人羡慕的一对,或许太过美满,才遭来不测。

  那一日,陈言独自一人前往深山,欲绘一副深山峡谷里漫山开遍的野冬梅,送与友人。前往深山需渡河,因为只去半日,木紫烟没有跟去。

  谁知当日下午便下起了铺天盖地的雪。大雪封山,陈言再没出来过。

  木紫烟心焦,日日站在渡口,期望他从河的另一边踏舟而来。

  但是,她一直等,一直等,等了三天,任谁劝都是不听。大雪封山,深山里德豺狼没了食物,陈言又困顿于深山,实在危险之极。情急之下,木紫烟一人前往寻找夫君。

  这一去,从此销声匿迹。

  陈言回来,那是一月后的事情了,他直道自己在深山找到了山洞,才躲此一劫。大家忙着帮忙寻找木紫烟,后来在深山的夹坳里发现了木紫烟的尸体。
  
  他冷笑着独自喃喃,“其实在深山哪有什么山洞,不过是被一个隐居于此的巫术师救了。”

  胭脂:“巫术师?”

  “是。紫烟死后,我又回去找了那人,问怎样才能救活紫烟。”他自顾自地说,“丹青厌,只要齐集七名眉间生有朱砂的女子,为其绘画,于朱砂中吸那女子阳寿十年,紫烟就可复活。可是,”他有些牙咬切齿,“那些名女子眉间朱砂多是作假,我等了十年,才等到六位,这阮家小姐我本不想碰,怕事闹大,只是我实在等不了了。眉间朱砂者,世间少有,我实在等不起另外一个十年。”

  胭脂:“丹青厌?西南夷地的巫蛊之术。”难怪,不是眉间朱砂者不绘,不是手写一首好字者,不绘。因施蛊之人,能从字里行间看出女子体能与抗蛊能力。太过柔弱纤细的字,是承载不起蛊虫的侵蚀,遂能施蛊者实在不多。

  但胭脂仍有些不明,“这闺中小姐,若非出阁,定是不会冒然前往回天鉴,即便要去,也是由丫鬟代劳。“那么,你又如何得知,她是否有一首好字,眉间有朱砂一点?”

  陈言闻言,笑的越发大声,“莫非你忘了,金陵城每年的仲秋赏菊?”

  胭脂被她一提醒,随即了悟,这金陵城仲秋赏菊,凡是城中大户人家的小姐均会出动。人来人往,一窥容颜实在轻而易举。

  “那么,那巫术师,如今何在?”

  “走了。我学会丹青厌后,就走了。”
  
  【真相】

  陈言问斩那日,晴光天好。

  城主过来贺喜,爱女虽逝,破获此案,却也是大功一件。

  “恭喜神捕,又破获奇案!”胭脂笑着应酬。心里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她看着自己手心瓷白得紧瓶,陈言说,让那六位女子服下,便可身体安复。”

  她将紧瓶交给了城主。

  回头看见刑场上,众人渐次散去。那个小伙计在忙着打点官差要收拾陈言的尸身。

  胭脂似乎想到了什么,施展轻功朝槐花胡同而去。
  
  “是你?”胭脂没想到,竟然是她。

  正欲出门的女子木然怔住。

  “胭脂,是你啊?”她有些讪讪,将手里的画轴往后藏。

  “你手里是什么?”胭脂步步紧逼,“是不是木紫烟的画像?城里的流言也是你散播出去的吧?”胭脂将彩音困在一个墙角,“你,就是深山里的那个巫术师,对不对?”

  彩音仍不知所以地看着她,“胭脂,你说什么?什么画像,什么巫术师?”

  胭脂冷哼,“你的计谋可谓天衣无缝,可惜百密一疏。”她看了看她欲藏在身后的画像,“仲秋赏月,各家小姐自会出门畅游,陈言想一睹容颜决计没问题。但是,若是想看到她们写字,闺中小姐的字岂是轻易流传出去的。唯一能够接近的人,便是你。你在阮家待了近十年,而这十年的赏菊会,你可是一次也没落下!”

  “就凭这一点?你就怀疑我?”

  “这点根本不值得怀疑,值得怀疑的是你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

  彩音已一改方才的慌张,身形一晃,掌风忽然向这胭脂劈去。胭脂后退一步,避开她的掌风。待重新站定,彩音已跃居房顶,冷声道:“是我又怎样?你有什么证据?”她笑的张狂,一点儿不像在阮府时的温顺娴淑。

  “是吗?”胭脂笑,“你看这是什么?”她手里拿的正是方才彩音藏在身后的画轴。

  “你?”彩音一惊,才发现自己手里的画轴已不翼而飞。旋即飞身而下,站在胭脂面前,“这案子你已经破了,朝廷自不会亏待你,你又何必与我为难,在阮府我可没少帮过你。”

  “如果我猜的不错,这十年,你一直在利用陈言,通过他使自己青春长驻,容颜不老,是不是?”

  彩音:“没想到你懂得还真多,是,丹青厌根本不是吸收女子阳寿,也根本不能活死人。不过是转移嫁接女子容颜之术而已。想那陈言,聪明一世,哼!“她不屑地冷哼。

  “阮玉凤是你一早就定好的目标,之所以迟迟不肯动手,不过是你们看到了这阮小姐阳寿微薄,丹青厌虽是取人容颜,却也有折元气,你怕她经受不住蛊虫而死。”胭脂侃侃道来,她对西夷蛊毒也有一定了解,是故当在京都看见几位夫人颜色憔悴形容枯槁便猜此中定有蹊跷。遂来她们故乡金陵调查此事。

  “若不是陈言胆小怕事,近年又时时后悔,我也不致慌不择路,刚好撞在你手上。”彩音有些气愤,“早就听说百无一用是书生!还我画轴!”说话间,已纵身跃起,掌风飞速袭来。

  胭脂冷笑,迎上她的招式,二人缠斗在一起。

  “这陈言所搜集的容颜之气定是都封存在木紫烟的的画轴里,你以为我会那么轻易给你?”

  附近的人听到打斗声,纷纷出来。不一会儿,槐花胡同已被闻声而来的官兵包围。

  彩音见自己寡不敌众,转身欲逃,被胭脂识破,一个闪身转到前面挡住她的去路。彩音手中忽然甩出一把暗器,如雨落下,地上的官兵被暗器打中,纷纷抱头滚在地上,痛不欲生。

  胭脂堪堪躲过,仔细一看,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暗器,而是一条条鲜活的蛊虫。

  “蚀蛊?”

  “算你有见识!”彩音狂笑,趁胭脂不注意,上前躲画轴。胭脂躲避不及,只好将画轴抛向高空,彩音大吼一声,飞身而上。就在她的手刚触及画轴时,画轴瞬间四分五裂。

  她大惊,恐惧衰落在地面。

  胭脂站在屋顶上,手上是一把可以别在腰间的软剑。

  只见彩音落地后,随着画轴残骸的飘落,原本漂亮的容颜一瞬间扭曲,皱褶横布,她惊恐地尖叫,身上的皮肤退成老树皮般干枯,水润不再。

  刚刚赶来的阮二公子看到这一幕,随即晕厥。

  官兵将彩音上前将团团围住,胭脂将软剑收起,飞落地面。

  其实,陈言之所以肯为阮玉凤绘像,不是等不及,而是彩音告诉她,阮玉凤命数有变,区区十年阳寿不能伤她分毫。
  
  【妄念】

  “既然容颜之气汇存于画,那么,势必画毁人亡,我怎么现在才想到。”她独自喃喃,又想起这几个月来所遇之事,叹一口气。

  其实城头一晃而过的想法,她也不敢肯定那背后之人是彩音,只因忽然想到那紫衣女子画像,纸面白皙,落款却是十年前,便知道这画里定汇驻了女子的容颜之气。她想,若陈言背后真的有妖人指使,那妖人定是要来取画的,因为自始自终她不相信,巫术师会毫无道理地教人巫蛊之术,教习巫蛊之术于外人,必被巫毒反噬,时时心痛不自抑。

  但是,有一点她想不明白,既然陈言已经后悔,为什么到死也不愿将彩音供出?

  他后悔了,所以告诉胭脂巫师的存在;但他终始不忍,所以他没有说出彩音,只说那人走了。
  
  男子,因着情之一字而泥足深陷;而女子,为着容颜娇嫩则妄念丛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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