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花匠、天使和我
请允许我去海洋搜寻一个地址
留给年老的花匠，让他身体里的骨蕊
一次性绽放，但不带走鱼群的忧伤
请允许我搬动南北的冰川
让早晨加速，便于在傍晚的罅隙里
找到托梦的人，为天使而狂笑
请允许我在那样的时刻
可以自由分身，一半正长着翅膀
另一半乖乖站立，直指遥远的天堂
■ 握 手
不要相信任何人的那双手
也不要相信，那还留在指缝间的光阴
如若真要握一握手，那就得确认伸出的十根手指
是否齐全，是否要比别人来得更为干净
■ 发现一个他者
我想找一个人，可以把酒庄里的酒全都
喝完；我想在那个人的身上设置
一道密码，可以在瞬间摁住昏睡中的世界
我想挖出那个人皮肤里携带着的旧伤
请来最好的医生，为他把脉、抓药
即便有人撞见时他还举着闪光的匕首
我想在那个人似梦似醒的时刻突然喊上一句
“亲爱的陌生人，明天起就要去天堂放牧
请看护好你的羊群，切不要东奔西跑”
■ 他们和我
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人
都曾见过我，而只有三五个人
成为我的邻居。其中几个
与我一起承担黑夜
剩下来的那几个与我分享光明
承担黑夜的老了、死了
将逐日埋进向阳的山坡
而分享光明的，老了、死了
却只能一点一滴地
滑进我的阴影
■ 关于蜂窝状的幸福
我以为恋爱中的人很少想起蜜蜂
它是一部词典，每天只翻过一页
而人生就像那垒砌的蜂窝状建筑
孔孔相接，各自安放醒目的词条
我以为恋爱中的人多么渴求幸福
他们读过数遍却分不出东南西北
少有的慌乱就此开始，前有花香
后有暖巢，那是一种悬空的生活
我以为恋爱中的人明白这个道理
爱里总有刺，刺才是活着的依据
■ 暮色起伏
暮色起伏。我有话要对你说
树梢间的鸟儿如此腾跃
那是因为对面山坡上一株失眠的苦楝
找到了自己的云朵
你看那河流，在寂静处弯曲
一两抹余晖翻过山坳
到了低矮的屋檐下，它们
听到水声，再次回头
像那返乡的亲人可以轻而易举地
放下内心的尘埃
你看那角落里一只废旧的手套
被捡拾过一次，但此刻
来自荒野的一只落单的甲壳虫
爬到了拇指的尖端
再也上不去了，它想换个
位置，便于把少有的梦幻藏在指缝间
你看那孤零零的泉眼下
游曳着一丝风，从两棵绿草间
耸起了自己的身子
暮色起伏。我有话要对你说
光线越来越少，被截断，被采集
但你仍能遇见那个指着落日
说话的人，那个在黑暗降临前
才真正睁开眼睛的人
他只需片刻静谧，就能颁出律令
携你上路到那无限开阔的地方
把你种植，以期待春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