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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西伯利亚的春天足够长》等七首

发布: 2009-1-02 08:58 | 作者: 紫薇



我久久地在冬天的正午里走


我久久地在冬天的正午里走
是因为贪恋它的阳光
草尖韧白,树上残叶露光闪闪
河面上反射着雪光
这些都和我的心愿一样
风从林稍走过
春天的稀疏往事也在那儿闪光
白杨林如此安谧
雾,鸟,静寂
这旷野上的烛,曾被点燃,旺盛,以至熄灭
如今树皮灰绿
复原成一支待燃的蜡烛
在旷野的对面,等待


遥望


当冰封住大地,也封住一个人死去的消息
封住那些养育过他的玉米和秋天
封住汗水,生活的盐
封住一个人的一生:像田间残留的草茎一样破败
封住早已发生过的
生活里所有的呜咽
那未发生过的对爱情的向往
在贫穷的窗棂前,像风铃一样索响

春天存在过,只是一汪水
养育过一个祭坛给我们看:
野花,芳草,萋萋
我们种植过,并收获过种籽
——这黑色颗粒,又被我们送入泥土之中

那飞动过的已经落下
一个人病体里的哀伤与疼痛仍在冰中继续
在此刻遥望春天犹如遥望神界
我仍在渴望成为那片界域里的神:
翻飞于蓝空中的燕子
漠然不知于自己的翼翅
把一片神奇而亲切的大水带来


十二月


园丁在空中花廊浇水
透明的水从枝条上飞溅下来
尘土气膨胀,像春天留下的呼吸

草地上泊着金色落叶
我闻到微眠与睡梦的气息
十二月的花朵呈现着温柔的火焰色
它的名字大概叫小金菊

银杏树上还聚满叶子
它身下是一片海,而浪花簇拥在它身上
桃枝的叶子却数得清,像一片片镌好
次第插到枝上去的

一群鸟声,比水声更响亮
却没见它们的踪影
只见爬山虎的一墙蓑叶
在风中微微颤动
是想说出喜悦的秘密
还是剩余的火焰在光影中蒸腾?

这一切,来到阳光下
变得多么好!
我稍稍久立
便感到热量穿透冰冷的衣服
渗透到了皮肤


解救大多数


我幻想将睡眠的尾巴延迟到晨曦之后
像藤蔓植物末稍闲懒伸展的那一段
在正午,我能大声喧哗
仿佛在时间的广场上
夜晚,树木、星星都有优美的投影
我的到来也不必为躬身拉车,做一匹马
我让野马的鬃与夜晚酣甜的手指嬉戏交媾
产下一个旷野
我感到幸福快感的同时
又想到了解救大多数


如果西伯利亚的春天足够长


如果西伯利亚的春天足够长
曼德尔施塔姆就不会患上哮喘
就不会寒冷中死去
持鞭子的人也不会血液被冻得凝固
呵斥声不会带着西风的刺
春风会柔化这一切
天空的脸就不是苍灰而是瓦蓝
雪花在路上化作花朵而不是凝成更大的冰
面对花朵与花香
谁的心不会涓涓流动

如果西伯利亚的春天足够长
飞往符拉迪活斯托克的包裹翅膀会更轻些
沿途还会遇到燕子聊天
把这些絮语一同捎到

如果西伯利亚的春天足够长
就会有多少条河流发出明亮的叫喊
把一整个春天的爱情送到
带回天真热烈的曼德尔施塔姆


最静寂的一个


我与这世界不睦
被我伤害的,化作我身体里的刺
我在疼,亲爱的人——
你是这面墙上被打开的一个缺口
供我呜咽

我总难以在人群中久留
我的血奔流在一条烦躁的河道里
昨晚,星星们拥挤在旷野的路口
每颗都怀抱着内心的荆棘

今天阳光仍是圆满的
从天空那颗巨大的球体上发出
全部倾泻在大地上

这株灌木是旷野上最静寂的一个
这颗光滑的,通红的,结成于秋季,悬垂于衰亡之前的小浆果
也是阳光里最圆满的一颗
它就是我


我的致命伤


这疼,也许是我的致命伤
我知道我是怎样伤害了它
正是我伤害世界的方式
我曾把春天寄予此
也给它风霜刀剑
它获得奖赏
也获得鞭笞
它是清晨的鸟鸣
也是黑夜里的呜咽
它是我与世界的秘密通道
它一定会像太阳在黄昏燃尽
或像浆果在彼时深秋颓败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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