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
——为新诗三十年作
灯下，我再次依稀看见了自己。
窗外，三十年丛林
浓墨重彩，已有了规则。
规则将显现建筑。
我意欲写下“对酒当歌”，
结果画了一只南来北往的雁头。
我喉咙里涌动，涌动，
“母亲”没叫出声来，却叫出一个
短打的小名。
小名，烟波之上离离情的
小证据。
雁阵和死党，已渐现败笔。
我也没有绝技，
我也没有仇敌。
从河东到河西，我辗转暗处，
添了某部人间志怪的噱头。
我虚掷了蜡制银枪，愧对京城。
像百丈冰跳出宝剑，
是这样一些远天的歌行
制止我内心暴君的出生，
又将我吹入弹泪的宝剑——
“黄昏抵在胸口上，
积雪在长风中衰落着光。。。”
（骆一禾）
“白马走上高坡，它白色的身体
收尽黑夜。
它带领整座雪原
走进清冷的早晨。。。”
（邹静之）
。。。。。。。。。。。。
是这样一些
发干的毛笔里跳出的刺客，
让我起身，致敬。
2008.12.14.二稿.
《局面》
假如我被查尔斯-西密克的词句掀翻，
我不但不起身，还会随南斯拉夫的弹片
斜飞一会。
不是说玻璃震碎是诗。不是说
躺在肉凳上和骨屑子呆在一起。
领土焦糊是件糟糕的事。
西密克的窗子拍打着。。。这残损的际遇
不能依赖。
我能说什么呢?我与西密克
披着不同的夜色。他的周围
有戴万圣面具强制跳舞的。
我有安然恬适的芭蕉。
我写下第四十二个绝句。纸团
跳起来。那不是自我诋毁。
那是见习飞机俯冲，皱巴巴的。
是的，我隔山见习了查尔斯-西密克。
像真的打开了一扇裂痕条条的明净窗户。
每座钟楼都向空中敞开一个大窟窿。
这错位，像骨头搅进了鸡蛋。
我见习的本领，搅进了西密克词句的警觉。
我的兄弟在芙蓉国和菊南山之间。
在扬琴和琵琶的跨度里，他们戴一顶
江山秀美的瓜皮帽子。用什么样的瓦片
给平静的水面削一道痕迹呢?
文字究竟是饿鬼，还是过剩的机智？但
西密克逗留哑炮中咳嗽的声音，或
百叶窗下野狗抢食的声音，是那样遥远。
每隔些许时日，我的兄弟
陡起祸端。我闻到油炸排骨痛快的香味，
就知道异地问候的绿橄榄叶声。
看看，天鹅星座和天蝎星座。
做面膜的和搓澡的。
在秦岭劈开两腿。
我几乎像蚂蚁压在鞋底下那样绝望。
像查尔斯-西密克的诗句提心吊胆。
2008.1
《今天》
1.
“希望对瘦子好些”。
我为什么要对瘦子好些？
他并不缺胳膊少腿，不缺脏器。
2.
老母亲。小孩。恶疾。西风。
编者。鬼话。
3.
西风好多年像把弯刀，那么鬼祟。
在肉凳上，在建筑里，在电影屏幕的四周。
我们学习的技艺舔着这把弯刀，
在曲直瘦子的未来。
4.
短斤少两。植物从土里
不是那样汲取并交代的。
我们把轻飘飘的瘦子掂在手里，
像西风翻检旧帐，怎么一回事？
5.
我们恻隐瘦子，
始有大不敬。
在西南，据说亚洲象现身
只为找墓地。而西北野马难产
不亚于风化戈壁。
驯养，野化；野化，驯养。
瘦子一根筋抽出来晾晒。
6.
西风放出了多条五脏俱全的小路，
——那是克扣过的，瘦子。
是潜规则的尺子，相互扯平。
7.
再厉害的瘦子终究具备人形。
他到底是西风架着来的，
要学哭，先割舌头根。
2008.1
《前门外》
野草吃石羊碎蹄子，硬于命。
蚯蚓吐新土。
我来到前门外，前门外长野草。
起义的人，跳舞的人，山和水，
前门外要三百年才嗅到的凉风。
伸手一摸，惟独我是今生。
我的前门外，挡住了我的身后事。
我的身后事一拖再拖，拖
三百年才会来到前门外。
那时你就会披发，我也会赤裸。
你起义换来我跳舞。
断墙用靛青石粉一抹，就没断。
抹颈老树，前门花事如斋饭。
2008.5
《生吃》
火在灶肚生起，好像无缘无故。
长木柄的锅铲在铁锅里翻转，意图明摆着。
颠覆不破的进化论吱吱冒热气，一路
用瓦钵瓷盘捧到大堂的伟人像下。
啊，熟食！——这是不经意的，
每个人舌头都要条件反射，开吃前
和着口水搅动两下嘴角。
苍鹰击殿的大场面着实让人厌烦了。
小家过日子的灶火和锅铲，颐养天年般
配合着，生食熟煮不留什么痕迹。
像掐死一顿大米和一顿青菜一样，掐死诸多
根深蒂固的为什么。吃下去发育良好
养血益气就是天理。舌头打哆嗦何必呢？
“假爱干净尿洗锅，马桶盖上切萝卜。”
非常智慧，我那老家的癞头佬。
他习惯生吃，农肥里拔起大蒜，甩甩
根须就吃。能想见的，鸡粪猪粪巴结的
根须甩不干净，唇齿下晃荡着。
我也曾跟着乡邻击掌叫好，仿佛
叫好灶台的崩垮，灶火和锅铲的莫须有！
他很惊恐。他又不算野人。作为
村里最大的养猪专业户，不是很明白
生吃到熟食的漫长路途。说熟煮结果了
生吃之类，灵长类演进之类，实在糟践他。
抬举是这样的：他善烹猪食，每每
文细火，饲料精良无可攀比者。
2008.5
《绝句》
朝星空仰望
局部的图象
可达万年
放大脸盘
皱纹不平
上衣口袋
拴住怀表
200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