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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畸形年代:大多数的文革〗——10、收拾造反派

发布: 2008-10-03 08:00 | 作者: 陈向阳




解决清华武斗

清华大学生造反派1966年底是揪刘少奇的先锋部队,立下大功,而后就成了中央文革的别动队。中央有点什么不好明说的就找他们吹风,再由他们传播到全国。蒯大富和他领导的清华井岗山一时响遍全中国。可蒯大富这人太经不起捧,还真以为刘少奇是让他给打倒的,真以为那呼风唤雨的本事是自己肚子里长出来的,从此不拿自己当凡人了,小小清华园装不下他了。清华井岗山直接向全国各地派代表,要领导全国文革。而各地的群众组织也真以为那就是中央文革的钦差,他们直接和中央搭不上话就找清华井岗山和北航红旗,弄点二手的‘中央指示’。

正在蒯大富如日中天,后院起火了。正是清华井岗山里的老战友最清楚他蒯大富到底有多大本事。1967年4月14日,清华井岗山分裂成了两部分,蒯大富那派称作‘清华井岗山兵团总部’或叫‘团派’,另一派呢,叫‘清华井岗山兵团4.14总部’。这个4.14是保守派,不同意彻底否定文革前十七年,不同意打倒大多数老干部,一句话,不想要‘大翻个’的‘彻底革命’。这两派先是君子动口不动手,然后是小打小闹,到1968年4月23日,蒯大富再也忍耐不住了,发动大武斗,要消灭4.14。如果连清华园都统一不了,他还怎么指导全中国呢。此时北大,北京地质学院,建工学院也都打起来了。不过,到底是在北京,什么榴弹炮火箭筒根本别想,弄了点步枪手榴弹也不够用。主要武器还是长矛。清华的工科学生动手能力强,自制了手榴弹、地雷、电网,比北大强多了,那边的文理科学生只会用窗户框子绑上自行车内胎当作特大号弹弓绷砖头。

清华园里团派人多势众,打的4.14只有招架之力,步步后退,最后只剩了三两处据点死守。团派没有大炮坦克攻坚利器,一时也奈何不得。至此已经打了近一百天,上万的学生老师早躲出去了,留下千八百的团派和4.14在清华园里打。教学楼,试验室,各类设备仪器全打的稀里哗啦。蒯大富被宠的不知天高地厚,毛主席几次派人(黄作珍,谢富治,吴德)来解决清华武斗,可蒯大富干脆就不信这是毛主席的意思:这种大事毛主席怎么不亲口跟他说呢,至少也得让江青来说啊,就是江青来说也得容他把4.14收拾完了再说呀。眼看就差最后一下子了,再一个总攻就齐了。

可是,这回咱毛主席真急了,亲自部署。7月26日下午5点开始,紧急会议动员组织,刻不容缓,到27日清晨,61个单位(多数是工厂)的三万多人集合好了,叫工人解放军毛泽东思想宣传队(工宣队),浩浩荡荡开进清华制止武斗。按说40个工人对付一个学生,应该是手到擒来,实际却不然。原因是咱毛主席还狠不下心:蒯大富和清华井岗山揪刘少奇立下头功,多可爱的小将,就是调皮过头了,需要管教,但是不能伤了他们。结果呢,苦了奉旨管教的手下。工宣队得令,不许带武器,自卫的也不行。要带武器也可以,只许带一样:原子弹!--精神的,就是红宝书,毛主席语录。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只能宣传毛泽东思想。工宣队的实际手段是围,以血肉之躯把武斗双方隔开,再几十人围住一个学生,缠着他,让他什么事都干不了。如此对付有步枪长矛手榴弹,打人正上瘾的大学生,那是非流血不可。4.14那派倒是大松一口气,眼看撑不住了,巴不得有人来拉架。唯一的担心是别让团派钻了空子,所以使劲的跟工人说,我们这边没问题,只要团派先缴武器,我们马上跟着缴,那边先拆武斗工事,我们也立刻拆,你们赶紧先解决团派去吧。

团派的呢,吓了一大跳:从哪一下子冒出来这么些工人?黑压压的好几万!刘少奇不是已经打倒了么?这些老保又从哪钻出来了?这不是反天了么?得赶快报告党中央报告毛主席!都到这会儿了,蒯大富还不明白呢。直接找毛主席他还没那个谱,只能跑到北京市革委会质问吴德:谁把几万工人派到清华的?!可吴德偏不告诉他是毛主席,就要看看他还能犯什么傻。此时在清华园里,蒯大富的部下正在使长矛石头手榴弹对付工人。工人虽说是手无寸铁,又是打不还手,却是死难缠,轰不走吓不跑,来真的都不怕。拿长矛刺吧,本想刺屁股,肉厚,可他们偏不把屁股转过来,只好刺腿刺胳膊,可刺躺下一个又补上一个,人太多,刺不过来。想离远点扔个手榴弹吓唬吓唬吧,可他们又不跑又不卧倒,真就给炸死了。7月27日一天,工宣队死了5个,伤了731个!可他们还是毫不退缩。蒯大富和部下心里发毛了,手发抖了,看出没希望了,不敢再继续打杀工人,只能撤退。此时蒯大富还糊涂着呢,还鼓励部下:‘我们在北京,在毛主席身边,这么大的事件,中央马上就能知道。只要中央知道了,一切就好办了,中央会救我们!’7月28日凌晨2点半,蒯大富率领自己的人马撤到了北京航空学院。

此时咱毛主席也得知,他亲自派的工宣队遭遇抵抗,伤亡惨重,不禁大惊:蒯大富这小子还真反了?于是立即决定招见北京高校的五大领袖:北大的聂元梓,北航的韩爱晶,北师大的谭厚兰,地院的王大宾,当然,首要的是蒯大富,可蒯大富却一时联系不上。接见是28日凌晨3点半开始,蒯大富清晨5点半才得空跑到北京电报大楼急电毛主席和中央文革,说有黑手策划挑动了10万工人包围洗劫清华园,形势万分危急,向中央呼救。他用了个词‘黑手’,因为他实在想不出来,除了当年的刘少奇邓小平之外还有谁能这么又狠又有权呀。当蒯大富发完了电报又跑回北航,立即接到通知:中央首长接见。他还不信呢:哪有这么快?是不是‘黑手’的圈套?直到电话那边聂元梓亲口通知,他才信了。等他赶到人民大会堂已是早上7点,他一身泥水的进了会场,在满场的人里一眼看见沙发里的毛主席,百感交集,大哭起来。正是黑云压城走投无路之时,又是毛主席要救他蒯大富出苦海呀。可等老人家一张口,蒯大富傻了。毛主席说:‘我变成了黑手,把我抓到卫戍区去吧!’‘你们要抓黑手,黑手就是我。’‘你不知道几万人到清华去干什么事情?没有中央决定他们敢?!’‘蒯大富,你们的行动是不是对抗中央?黄作珍讲话不听,谢富治讲话不听,市革委会开会不算数,(我)只好伸出黑手,调动工人制止武斗。’

虽说毛主席确实动了气,可此时此地还根本没把蒯大富和小将们当坏人,不过是宠坏的孩子犯了错。林副统帅当时也是开导的语气,并一语点中小将们的错误所在:‘你们没有看到运动的每个时期需要干什么。’毛主席当场明确关照:‘井岗山小将一个不能抓,一个不能打。’‘抓了7个总部委员,一律放掉。’接见直到早上8点半结束。毛主席走了,出了门却又回来了,为什么?老人家说:‘我走了,又不放心,怕你们又反过来整蒯大富,所以又回来了。’毛主席一再对在场的中央领导(林彪、总理、江青、陈伯达、康生、谢富治等)说:‘不要又反过来整蒯大富啦,不要又整他们。’这和对其他造反派可大不一样,就是在这次接见里,毛主席说了:‘有人讲,广西布告只适用于广西,陕西布告只适用于陕西,在我这里不适用。那现在再发一个全国性的布告,谁如果还继续造反,打解放军,破坏交通、杀人防火,就是犯罪。如果有少数人不听劝阻,坚持不改,就是土匪,就是国民党,就要包围起来,还继续顽抗,就要实行歼灭。’

毛主席动了真的,有脑子的马上就老实了。大学红卫兵,什么天派地派,纷纷土崩瓦解。四川广西本来热火朝天的武斗停了。全国最后几个省的革命委员会成立了。从1967年1月上海夺权到1968年9月5日,历时一年八个月,终于‘全国山河一片红’了。当然,武斗还有个收尾阶段,全国正打成一锅粥呢,哪能一下子说停全停呢。咱毛主席对造反派更不是一刀两断、赶尽杀绝。本来,人家也是听了您老人家的话才起来造反的,如今刚把刘少奇反下去,马上就‘走狗烹,良弓藏’?刚说完‘造反有理’,马上又谁造反就消灭谁?怎么也得自圆其说呀。于是,中央拿出了收拾造反派的理由,那就是‘造反派里混进了坏人’,有国民党残余,暗藏的阶级敌人,反革命,土匪,特务,而且一混进去都当领导,叫‘坏头头’。对坏人理所当然必须肃清。从1967年底开始的‘清理阶级队伍’到1968年更加紧了,主要抓的就是造反派的骨干分子,这才是釜底抽薪的高招。到1970年又来‘一打三反’,又‘抓五一六’,全是一个意思。凡不听话不老实的,凡闹派性还想着造反的,就必定是暗藏的坏人。暴露的就抓,该杀的就杀,没暴露的就深挖,挖他个心惊胆战,再也不敢造反了,这就是稳定局面的高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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