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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和暧昧

发布: 2009-7-09 21:20 | 作者: 韩东



       《恶童日记》,匈牙利作家雅歌塔·克里斯多夫著,简伊玲翻译,世纪出版集团上海人民出版社2009年出版。
       
       关于这本书的作者我一无所知,此书也不知是何人所赠,置于床头已经好几个月了。最近偶然翻阅,竟被深深吸引,欲罢不能。所以说,人和书的相遇是有缘的。
      
       据书中的“作者介绍”,克里斯多夫生于1935年,《恶童日记》是其处女作,出版于1986年,也就是作者51岁“高龄”之际。该书出版后反响热烈,续集 《二人证据》、《第三谎言》随后出版,与《恶童日记》统称为“恶童三部曲”。该“三部曲”如今已被翻译成35种文字,分别获得过不少重要的文学奖项。直到 读完全书,回头又看了一遍“作者介绍”,我这才发现克里斯多夫原来是一位女性,姓克里斯多夫,名为雅歌塔(Agota Kristof)。
      
       《恶童日记》首先吸引我的是语言的简单。化繁为简也许是很多人的追求,但能简单到这个地步,简单到这一地步仍然成立,仍不露怯的确罕见。使我不免产生了“ 小说竟然可以这样写”的感慨。这一感慨无独偶有,当年马尔克斯读到卡夫卡的《变形记》时,也有过类似的触动。如果说小说写作是一种自由,语言方式的如晨露 朝雾般的新鲜欲滴总能带来某些重要的启示。
      
       接下来,雅歌塔就开始“复杂”了,在故事的编织上,在情感的塑造上,在重大主题和琐屑生活的结合上。这是一个以简单的方式处理暧昧材料的作家。而很多写小说的,不免习惯于以复杂的方式包装极其简陋以至平庸的故事。
      
       《恶童日记》写二战,始终闪现这一重要元素,但也只是闪现而已。写人性的摧毁和扭曲,但写法完全是超现实的。一对双胞胎兄弟投靠乡间的外婆,在险恶的环境 中以打骂对方、绝食等极端的方式训练自己的生存绝技。周围的各色人等,既不幸又怪异,善恶莫辨。讽刺和黑色幽默使情节的寓意多面而深刻,难以用是非道德的 观点加以判断。《纽约时报》这样评论道:透过儿童无垢之言,描述病态的世界,但却也能在残酷刻薄的情节中读到赎罪的契机。眼前地狱般的景象,故事中的主角 却视而不见,反而以无畏的勇气去面对。《法国世界报》:小说中的主角孪生少年的外婆,虽然行经怪异,几乎形同鬼魅,但是却让人感受到人类在抵抗恐怖与压抑 时所产生的精神火花。《法国传真报》:以简单、浅显的文体,淬炼出一把寒光利剑,直指人类最原始的面貌。
      
       以上这些评论不免充斥着矛盾,甚至语焉不详,这都是因为小说本身所提供的氛围是很难一言以蔽之的。
      
       《恶童日记》虽然写法极简,但显然曾经过精心的设计。比如主角为一对双胞胎,书中称“我们”,如此人称的叙述的确够新鲜的。“我们”同吃、同睡、同劳动, 甚至一同经历性体验,须臾没有分开过(与其说是一对双胞胎,还不如说是一对连体双胞胎)。这比使用通常的第一人称“我”或第三人称“他”意韵更为丰富,更 有说头。但这“说头”是什么?一时也很难说清楚。
      
       再比如通篇实际上都是由“我们”所写的作文构成的。写这些作文也是“我们”训练的一部分,并且有其明确的评定标准。这一标准就是,“一切须属真实。我们所 描绘的是我们看见的人、事,所听到、所做过的事。……我们不能写‘外婆像个巫婆’,却可以写‘大伙儿都叫她老巫婆’。”似乎,这也是作者写作此书的标准。
      
       总体说来,《恶童日记》前半部分极好,后半部分要弱一些,主要还是太趋向“战争以及它所造成的伤害”这个主题了。太直接了,写作的空间不免闭合。但有意义的主题在今天世界性的写作中也许真的是必要的。况且,小说的结尾又回归到故事性的叙述。这个结尾太棒了。
      
       2009.5.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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