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样描述身体中的一场洪水
两天后，你就成了我身体中的
一场洪水。此时恰逢窗外有雨
它们和你一样聚集了三天力量。
而我所能承受的极限也只不过
三天而已。它们从细微的漏洞开始渐次累积危险
直至破了堤，冲上山。
乌云覆盖了整个工厂，工业园。
塔吊弯曲。惟有洪水，在我体内奔突
并深入到浑浊的外部。八百亩沃土也覆盖不了她的
唇。此时，钢墙上长满了
眼睛，瞩目你的声音，身影。
她一刻也没停止博大的温柔，像这
满天满天的雨水。
我不急于表达，但这场洪水
冲垮了周遭的一切。
中年发现
那个傍晚，夕阳屹立在山顶像个巨大的碾盘。第一次，它像个
巨大的碾盘，在我中年浑浊的目光里出现。
当我惊异地张开嘴，当我还没有来得及呼出它的巨大，
瞬间，它的底部滑入山峰。啊
巨大的夕阳刹那被抽空为一个虚园……
世界静止。
而我为这巨大的发现久久不能安静。
那个男人
那个久久握着我手的男人。
那个用麦子喂养我思想的男人。
那个把我幽灵带走的男人。
那个梦里的十里长亭。
那个三月江南，八月桂花雨。
那个曾为我生命汲水的男人。
那个一点一点抽空我肉体的男人。
那个用相思涂抹我脸上皱纹的男人。
那个点燃我脚趾的男人。
那个让我更换姓氏的男人。
那个让我此生匍匐的男人。
那个隆冬给了我乱七八糟的灾难的男人。
那个用我的血肉与灵魂做原料，
而他作粉碎机的男人——
病
痛到极处想把自己扔进炉膛里亲爱的火都给你
只是，掀开炉门时
一定要小心，
风把我吹到远处就找不到了。
因此我相信
这个世界所有的机会都在
飘，除非你是千手观音。
请把我放生我不是大禹
可以降伏七情六欲的洪水。
不是一件小事
天气预报说后天降温。你要走
就请带上棉衣，早春的风很凉，
乌鸦会飞过国道，叮咛也
会变成细雨。
而这些都是你喜欢的沐浴。
你喜欢沐浴缎子的阴柔，
赤裸的草根，铅色的天地……
高压线一路追赶着你，
眺望着你，传送着福音。你
或许会把焦虑拉长，
拉成一条高速公路。也或许
把期待缩短，缩短成一条斑马线。
但我不知道你会不会
带走一颗灵魂。嘘
小声点，关于灵魂的走失
不是一件小事……
低些，再低些
低些，再低些。低于一棵
草，还能低于什么。
就做一粒尘土吧，一粒
墙疙角的尘土。没有比这
更低的。如此，
我圆满了。但或许这个世界
仍然不接纳。那我就消失掉，
做空气，可以不？我保证
无色，无味，无重量，无声音。
如果做空气也妨碍了你，
那我真的无处可藏。那
就请你来粉碎我，无论我的灵魂
多么高尚或卑微。你可以
把我挤出局外，踢出生活剧场。
但有一点，你要记着：
物质不灭呵！我最终转换成什么，
要上帝说了算。
只要一次
只要飞一次就够了，只要
一次，就能找到立身安命的地方。
而这一次的飞，
我却做不到。你们
只教会了我匍匐，因此你们
让我拒绝不朽。
那我就匍匐。像婴儿爬行，
把这个混沌的世间抚摩完。
像蛇，背上寒光爬行，
藏起杀机，佯装善良。
可我还是像一棵草，
摆脱不了命运的卑微。也许，
只有这卑微，才拯救我
将要泯灭的灵魂。
也许，我已站在起飞的悬崖
等那阵风最后，吹开
我的翅膀。
雨滴敲碎黑夜
雨滴敲碎黑夜
唤醒低迷的思想。
电话这端我说无尽的闲话，
以每分钟两角的速度
抵达一个荒诞。而你
更让茶叶翻卷
出无奈，香气缭绕。
雨断断续续，时小时大。
灯光下，影子生错觉，
天涯与咫尺混淆。唉！
你说做个好梦，仿若
一朵蒲公英擦过掌心。
其实没人能区分梦里梦外，
真假难辨啊，
虚实难分。这世界，
爱情也走穴。而我的爱却
坚如磐石。
我要把这高尚零存整取，
献给我眷恋的大地。
三天零一夜
第一天，我想我会大肚如佛
宽恕你的一切，我会熟视无睹。
第二天，我开始反悔
我似乎没办法大肚，开始一些小的挑剔。而
第三天，我彻底背叛自己的判断
我已身不由己，
我敏感地捕捉一条条罪过，你的罪
于我已万恶。不赦。
最后一个夜晚，我的眼泪终于
沤成毛巾下的一朵雪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