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
你一边读，一边
打瞌睡。桃花，
在轻鼾里开了，
抽出嫩叶。顷刻间，
桃子红艳，雪花飘满枝桠。
也许是她，玲珑
而立，狐狸雪白。
她小扇掩脸，朝我偷笑。
你大惊，揉
了揉眼：山坡上的石头，
在太阳下熠熠生光。
后园
一只小鸟提来黄昏，
在窗外挂着灯笼。
它不停地啼叫，声音
或隐或剧，让人心慌。
就着摇曳的灯光，
你到后园：
满园的芍药都开着——
她们掩面而泣，你，
你。姥爷去后，三十年，你
没念我们了。
我酒醒枕席，心随灯裂。
美人，鱼
她依在窗，隐约着
羊脂瓶的曲线。
一床的雪，安恬。
昨夜，或更光滑的日子，
梨花开了一半。
小猫样的风，进来，
又出去，没有打扰
她鼻尖上的微汗。
哦，波浪像山花，
涌上斜坡——
她滑脱睡衣，跃进
浪花，并被波浪的起伏，
紧紧抱住。
布谷，或钟声
——给TDH
坐得久了，墙上的
布谷鸟开始啼鸣，双目转动。
她轻盈地转身，把
花丛和璞玉荡到树梢。
女尼或小鸟脱下布衣，
钻进你的前胸，静坐的树林，
咬碎一颗颗紫红色的浆果。
鸟飞以后，小梁庄的钟声
披散着头发：
你看见花，花就灭了。
你想起刀刃，心就刺痛。
小世界
——向瓦西里.康定斯基致敬
1
他独自一人，线条般
消瘦，在草丛里弯着腰。
蝈蝈用锯齿状的鸣叫，
挖掘沙土下的彩虹。
银鱼飞动，装饰土灰色的
天空。他一直认为，支撑天空和
大地的，是一根圆柱。
如今，圆柱越来越细，
几乎难以承受大风雪的突袭。
他弓着身子，像是在挖掘，
又像是扛着倾斜的天幕。
2
我就是我的帆，
我的乐器。
年少的莎士比亚，
蹲在那儿玩耍——
整个尘世都是他的戏台。
高兴时，他用左边的
石头，垒一台悲剧；
不高兴时，用右边的
泥土，捏一出喜剧。
当他觉得，他像天神
一般高大，就用细小的
柳条，驱赶起马车——
但它怎么看都是独轮的：
当一只轮子滚上地平线，
另一只就深陷进
黑暗的泥浆。
3
两个草垛，兄弟挨着。
我们像小鸡啄着，
我们像火苗啄着。
如果他抬头，向日葵
就烤红了天空；
如果他低头，星空
就打起旋涡。
善良的，黄金草垛，
坐上了太阳的独轮车，
被一双看不见的大手推着——
从埃登到波里那日，
从阿尔到圣雷米。
4
戴上皇冠的姑娘，
一只眼瞎了。
她梦见自己坐在飞驰的火车上，
一边画一条金线，
一边画一条银线。
省略了自己的生活，
像一颗子弹压上了枪膛——
一只乌黑的眼睛，
时刻保持警觉。
5
一只打扮成乌鸦的鸽子，
撑着木筏，停靠在我
十二楼的窗口。
她要带我离开没有方向的旅途。
一眨眼她就把我打扮成了
青骑士。她要我和她一起
去您的小世界。
她说：无论何时，只要擦掉
灵魂上的锈斑，就能找到自己。
在悬梯，月亮，树叶和沙土
之间，你是自由的——
你可以像银鱼那样飞来飞去，
也可以在自身的荧光中，
烟斗一样冒烟，叼着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