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南非

我的serious旅行始于1999年的非洲，除了去东非的肯尼亚和坦桑尼亚，还去了南部的赞比亚，津巴布韦和南非，其中在开普敦停留的时间最长。

犹如欧洲的法兰克福，在非洲大陆旅行，要想绕过约堡几乎是不可能的。当时南非结束白人种族隔离政权才四年，我们被告知约堡很不安全。在假日旅馆下榻不久， 就有人敲门，自称是修理工。约堡旅馆的房间内都标着“不得随意开门”的警告，而且还是数国文字（包括中文）。遵此，我们打电话去前台证实，回答是否定的。 当时旅馆的客人极少，因担心意外，当晚我们没下楼用餐，吃的是从美国带的坚果和巧克力。出发前，我们想象中的非洲是一片蛮荒之地，因此带了不少食品，结果 发现沿途均为“贵族”待遇，非但不缺吃，而且吃得还相当好，即便是在物质非常匮乏的Serengeti大草原，非洲人也努力提供充足的食品，一路下来，自带的食品只在约堡派上了用场。到了开普敦，与一神父闲谈，他说约堡的治安比芝加哥最危险的地区要坏百倍。当时开普敦的情况比约堡好一 些，但大学附近住家的门上也都贴有“来犯者真枪实弹伺候”。然而开普敦太美丽了，自然资源极为丰富，值得冒险。

开普敦大学，阴晴总相宜
 

当时我们接触的白人，几乎无一例外地支持黑人反种族歧视和隔离的运动，有些大牌教授还参与曼德拉组织的各种委员会，比如图图主教主持的“和解和真 相”委员会。注意，首先是真相，其次才是和解。对于当前之乱象，他们都说黑人长期受压迫，没有教育背景，要慢慢来。2007年，在梵帝冈天文台碰到经常行 走于南非的斯岱格神父，他说那里的治安非但未改善，而且暴力事件已向内陆台地蔓延。据Charlayne Huanter-Gualt的南非特稿《The Third Man)报道，南非至今仍是世界上犯罪率最高的都市之一，每天发生50次阴谋杀案（高于美国都市7倍），大概200多起强奸案，三百多起武装抢劫案，南非 三分之二的妇女说强奸是她们首次性经历（2010年7月5日纽约客）。库切的《耻》写了结束白人统治之后的乱象与沮丧，因此而不被人待见，他只得移民澳 洲。当然人们可以将所有的乱象都归于白人的种族歧视和分离，政治正确而且便当。

当时南非的艾滋病感染已非常严重。在津巴布韦边境小镇维多利亚，棺材铺的生意最好，但也是在那里，我看到毕生从未见过的美丽星海，此后再见南十字星又隔了 五年。我的居处便于观星，因此一般地区的星空，包括西藏都未令我印象深刻，而南半球的星空繁密奇特，流星坠落，犹如上帝的头发。

开普敦大学的外国学人宿舍里住的都是来自欧美大学的学者和学生，其中就有好几位研究艾滋病，我也是从他们哪里得知南非地区艾滋病蔓延之严峻。据说南非的大 学生中的感染率已达一半以上，后来曼德拉的儿子也死于艾滋病。犹如某些游客，在着迷于非洲的自然单纯的同时，我亦不能视而不见触目惊心的贫穷。室友中最有 趣的也最有精力的是克里斯， 绰号craze。他来自阿肯色的小岩城，当时正在芝加哥大学攻读的政治学博士。因地缘关系，他常取笑当时的美国总统克林顿。一般情况下，离开大学校区就不 安全，而克里斯仗着自己黑，行动比我们更自由。当南非开始放映MATRIX 第一集时，我没胆量去电影院，他就载了我和他当地的女友同去。后来克里斯动身前往纳米比亚，我看着他蹲下，背起巨大的背包，再勉强站起，一摇一晃地走向长 途车站。十年过去了，这孩子不知流落何处？

因荷兰人统治过南非，南非和纳米比亚的官方语言除了英文还有Afrikaans。这种混合德语，当地语，马来语和葡语的语言听起来很硬，而南非的荷裔布尔（Boer）人就是那么硬！

荷兰人在非洲的势力最初集中在西非，其东印度公司不但与英国人的那个同名，而且建立时间相若。16世纪后期，荷兰逐渐成为海上霸权。因穿越大西洋和印度洋 需要补给，他们先在毛利求斯（名字来自荷兰的某个亲王）建立了补给站，后因鼠害猖獗并偏离主航道而需另觅他处，于是他们就把眼光投向好望角。当时葡萄牙人 早已到达好望角，但那里气候暴烈，葡人在母国的环境好过荷兰，因吃不了苦并未定居。在创建开普敦城之后，荷兰人将毛里求斯彻底抛弃。荷兰移民最初是在东印 度公司的安排下，定居开普敦。他们的种植收获也由东印度公司收购。后来一些人不愿受东印度公司的控制，遂向开普敦周边地区迁移。这些人随意圈占土地，建立 农场，驱使非洲人像奴隶般地为其工作，荷兰移民以及法国为逃避宗教迫害的教徒开始被称为“布尔人”意为农夫。大概17世纪中叶，自撒哈拉以南的非洲地区， 布尔人占白人人口近四分之一。

18世纪初期，英国势力扩张。在维也纳和会上，英国人以600万英镑买下了开普敦，后因国内矛盾而移民南非的人数激增。英国治下的南非，布尔人不能再随便 圈地，重商的英国人还要求废除奴隶制，于是布尔人与奉行自由资本主义的英国人发生冲突。1830年，布尔人开始离开大开普地区，举家向北走向无知的荒原。 当时南非内陆越向北越荒芜，那里草木稀疏，举目皆为红沙地。他们白天靠牛车行走，夜晚就宿于牛车围起的圆阵里，同时抵御野兽和当地部族的袭击。这些人中的 一部分最后到达瓦尔河（VAAL）之北，而另一些人则停留在奥兰河之北与瓦尔河之南。这些人在河畔地区建立了自己的国家，即为德兰士瓦共和国和奥兰士自由 国，从此在一片不毛之地上过着保守简朴封闭的生活。长期的颠沛流离，与当地人的战争，以及艰难时日，使这个昔日海上霸权，重商而开放的民族后人转变为彪悍 的农夫猎人，其民性更倔强，也更崇尚武力，更似远离文明中心的美西闭塞地区的牛仔。

19世纪，布尔人所在地区发现了黄金，后又在金伯利（后命名）发现了钻石。英国殖民者一向比布尔人狡猾，犹如在其他殖民地，他们在南非也采取分而治之的策 略，从而成功地统治了更广大的地区，而死性又死硬的布尔人却从未与时俱进。在那段时间里，因金矿枯竭，以及与祖鲁人交战而耗尽国力，布尔共和国只得接受英 国统治。但在英国治下，布尔人的情况并未获得改善，因此激起了布尔人反抗，是为第一次布尔战争。在此次战争中，布尔人使用游击战，循规蹈矩的英军被布尔人 像打羚羊似地成排击毙。最后导致当时的英国首相辞职，并与布尔人缔和。1884年，探矿者又在布尔人所属的不毛之地发现了兰德金矿，而后来的约堡就建立在 那座金矿上。随着暴富，德兰士瓦和英国摩擦加剧，最终导致了第二次布尔战争。那场战争持续了三年，当时英国早报记者温斯顿丘吉尔被俘，这大约是无趣的战史 中少数的有趣谈资。布尔人战败，布尔共和国寿终，战争同时也终结了英国海外扩张的时代，此时正是世纪交替。百年之后，荷兰队进入世界杯决赛，不知是土地公还是其移民祖先显灵？

1999年的开普敦，当地华人主要来自台湾。记得到达当日就在校园里碰到台湾同学，周末我们又受邀参加了华人团体的端午节。在天涯海角吃到中国的粽子，听 邓丽君的秋水伊人，是为一乐。那次旅行中，在某个已不记得名字的航空中转站里，我看到一个中年亚洲人独自候机。从他手中的杂志，我知道这是一个中国人。他 的行李很少，神态疲惫寂寥，不由得猜测其浪迹天涯的故事。

开普敦大学的BAXTER剧场内景。

这个剧场以及表演艺术系集中了非洲水平最高的艺术家，剧场内还设有餐厅，就餐礼仪相当欧洲。南非的食品新鲜好吃，烹调犹如殖民，融合了多个国家和民 族的菜肴。在这里可以吃到布尔人的干牛肉香肠（Droewors或biltong），我猜那是他们因长期迁徙或游牧而制作的干肉，还有印度咖喱和马来菜。 据说当时荷兰人想招募华工到南非从事苦力，但因清政府闭锁而作罢。开普敦附近有很多葡萄园，正适合酒客。游客进入酿酒葡萄园很自然地就放浪形骸，我曾看到 醉酒的比利时男人成队裸奔！虽然开普敦相对远离文明中心，缺乏安全，但其自然地理和文化较美西的台地更为有趣。
 

校园内的阴阳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