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逝（组诗）

伤逝（组诗）

 

一、七里塘

 

水藻疯长，午夜的荷花独自，飘——

香。蛙鸣更加疯狂

仿佛星光下的世界，每一片空隙

都应该充斥，青蛙，特别是雄性

求偶的鼓噪！夜晚具有返祖的魔力

原始的幻象一到白昼

就变为灰尘，水泥楼与水泥广场

水泥铺设的街道和公路

牢牢镇守一个古老的名字：七里塘

也许，不死的蛙鸣（能够罔顾

水泥灰尘的严酷）在诉说，水国的遗梦……

 

黑暗中的雾气，袅袅若飘带

飞升，向上。杨树躲进黑夜

恍若女人掩藏，轻歌曼舞

一片梦幻的灯光，氤氲，弥漫

邈远的星辰，口含白糖

丰满的乳房，多情地向下低压

她要求年轻人全力承受

目流春水的月亮……浪漫等同于

诱惑，其结果只能让雾气更加虚渺

漆黑的漆，把岁月涂抹得一地沁凉

 

如果不是一个地名的魔力

七里塘，为何在四月的夜晚

周期性鼓噪。雾气浓稠，求偶者

一直向上，从不迟疑，从不飘散

年轻的王子，手举玫瑰，信心坚定

蛙鸣直达青碧的天庭，向嫦娥求婚

 

这令我更加坚定

离开——七里塘

一个不见流水的荒芜之地

困厄的雄心，填塞干燥的灰尘和水泥

 

2006年11月4日星期六13时39分

 

 

 

二、多余的光芒

 

一个年轻人，带来了什么

到一个陌生的地方

他的生活该如何开始

晨光如此明媚，清晨的阳光从不迟疑

哦，年轻人，带来了梦幻

还有新鲜的，活力充沛的热情和理想

没有顾忌，无须试探

阳光投向每一扇门窗

 

如此，还嫌不够

搂抱每一幢大楼，照耀每一寸空间

连风中的旗帜，也将日出的通知

哗啦啦地招展

阳光的勤快无所不在

擦拭每一枚树叶，哗啦啦，像点数金币

拨开每一棵草根，像给病危的人，缓缓地，输液

够了——

年轻人！

 

直到他的热诚遭到呵斥

直到铺张的光芒遭到抗拒

“……不要太淘气哦……”

年轻人垂下头

黄昏像疯马，奔入他的怀抱

 

如此，他才余有闲暇

爱上冷冷的，月亮的柔辉

 

2006年11月4日星期六13时59分

 

 

 

三、我们曾经如此年轻

 

斑驳陆离。是光阴

稀释风的声音，阳光的冷暖

我想解释

解释又显得愚蠢

年轻人不经意

挥霍了太多的良辰美景

 

那时我最爱纸张

渴望墨汁和白纸凑到一起

印刷出书籍

却未曾料到，阅读需要购买

读书需要凭借一双脚

从郊区跋涉到市中心

我所喜爱的诗集，居住在新华书店

 

唉！一本好书

令人感叹

一本装帧优雅的诗集

就像无法搂入怀抱的女人

无辜而贞洁

 

白日很快就翻空了清贫的口袋

夜晚很容易就把我堵进

单身宿舍

月亮把自己折叠成一盏台灯

伸出黄金的手臂

拉我坐到

春风浮荡的窗口

 

那时我最爱将文字

落实到笔记本上

没有情节的构思

懊恼正在默写

一本虚无之书

对面的楼上，男男女女

正在过着有声有色的生活

一对偷情的教授

因为奢华的浪漫败露

竟让我对那午夜，空洞的楼梯

一明一灭的灯光

产生了有限的猜想

 

岁月对年轻人的惩罚

就是

让他在不知不觉中老去

 

2006年11月4日星期六2时31分

 

 

 

四、壁虎

 

所有的梦，所有的焦虑

埋入黑暗

在南方，月光流荡的时分

破败的山墙下，牵牛花知悉

一条壁虎

不亚于年轻人

身手敏捷，爬向人家的灯光

又消失在

茂生着隐秘的葛藤与灌木……

 

2006年11月4日星期六2时52分

 

 

 

五、柳条

 

春天的柳条

因为攀折

兴奋的汁液，染绿了我的双手

 

绿的声音令我剥出

一管柳笛

于是，从我红润的双唇，从我的肺腑

明亮悦耳，比鸟鸣更清脆的歌曲

流了出来……

 

剩余的柳茎，暴露出白骨

没有受虐的苦痛

只有神经抽搐的蹦跳

在我的手中

被捋出的皮和叶

团聚成绿色的绒球

欢跃在柳茎的末梢

 

那是我年少的黄金岁月

我越是折腾它

它越是给我更多的欢娱

 

2006年11月4日星期六3时7分

 

 

 

六、诅咒和应验

 

叔本华说

美是一封敞开封皮的介绍信

她向外袒露

无须掩饰

 

仙人掌头顶烈日

口破唇裂

曾经，每根仙人掌都很生刺

尖锐地逼问

难道，你喜欢的

就是她的漂亮，她的美

 

那时我不知道何为叔本华

更不清楚漂亮和美的定义

我只知道

我不喜欢仙人掌生刺

不说她丑陋

但抢眼的刺，强势得令人畏惧

 

经验总归是后知后觉

智者告诫我

敞开封皮的介绍信

是危险的

因为，那无遮拦的介绍

所有的人都能看见

 

爱我的姑娘诅咒我

你喜欢她的漂亮，她的美

但那漂亮和美

将离你而去

有一天，你流泪了

这诅咒就会得到应验

 

2006年11月4日星期六3时19分

 

 

 

七、蝉或伤逝

 

整个中午，蝉在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