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降临

暮色降临

 

暮色降临。也许

一个人

一个人，更加安宁

 

楼外的鞭炮，炸，炸

一个城市笼罩着节日的欢欣

一个城市就在我的书桌外

欢乐炸成碎屑

或许，每一个人都在欢腾

但我并不开心

 

我可有过这样的宁静

宁静中带着惆怅

四合院的水井，总是让母亲抱怨

父亲的咳嗽声

令她轧井水的手柄，略微停顿

 

男人养成皱眉的习惯

而不是开开心心

屋里屋外，忙个不休

男人的心事，就像暮云

总是以忧愁的夜色

将四合院封闭

 

天上的星星出现在屋脊

起初也许只有一颗

又大又亮，明灼灼的

宝石一样

悬在我们的头顶

如果葡萄藤再往上爬那么一点

星星就会为我摘取

 

疾飞的大鸟

成了一片黑影

有时我为了追寻它的盘巡

不知不觉走到户外

我们住在小城的边角

水泥路连着乡间的田埂

大鸟是不是栖息在毗邻的乡村

我在田野上扭头张望

最后也没有找到答案

 

最后

四合院也被拆除

我栽过的桂花树也不知为何人移走

装有机械鉄柄的水井

已被开发商填埋

就算我想去故地追掉

连片的水泥楼群，也会将我

拒之门外

 

回不去了。推土机毁掉了

多少家园

父亲早已去世

母亲也搬到外地

我曾经用过的小木桌

或许，早已被劈成柴

烧成灰烬

 

只有锅灶的火光，蒙了灰尘的电灯

还在照亮

过去的情景

或许能够，为我的诗歌保存

但这些诗句

也将随暮色一同泯灭

成为一个诗人

难道只为述说

不复存在的黄昏降临

 

人为什么活着，又死去

诗人何为

写下了密密匝匝的文字

记述这个时代

多少变化，愤懑与不平

除了电脑的键盘

向我朗诵

这些诗歌，都将和我的小木桌一样

面临烧成灰烬的命运

 

但这，并不重要

如果我写下的情歌

曾让姑娘的俏脸瞬间羞红

有过短暂的热情

蜻蜓点水

在时代的嘴唇，我真心实意

投下深情的一吻

 

哪怕是荆棘

哪怕是钢筋水泥

我知道孤独的嘴唇苦涩

死亡的嘴唇冰冷

无情的嘴唇，抿紧

甚至，仇恨的牙齿还在嚼动

那失却的乡土

让我呼号，也让我

红唇白牙，呛满随风而逝的灰尘

而这一刻

暮色四合

宁静的玻璃，紧贴我的唇吻

 

诗人，也许

就是一个人

坐守他的宁静王国

哪怕是屋外翻天覆地

一首宁静的诗歌，就这样

与喧哗的世界

无声无臭地相忘

 

也许。一个人

有一个人的命

诗人，说到底

命中注定

写吧，安安静静

写你的诗歌

 

并非悖论

没有读者

但读者，总装在

诗人的心中

 

2013/2/23；21：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