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這裏打字,可能是某人夢中的產物;
某人做這樣的夢,可能是因為我坐在這裏打字的結果。
“心史”如神如有“繩”——讀王辛笛《聽水吟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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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篇 2010-09-30 08:39: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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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D^Xgl|}SR#E0秋山寂寞,春水潺湲。每日刻板的辦公,總把人程式化呆板化。因此下班回來,靜讀九葉詩人王辛笛先生的舊體詩集《聽水吟集》,倒也舒養心目,平息躁浮。港版《聽水吟集》裝幀精美,印制精良,內容與載體相得益彰;手跡、照片和印章相映成趣,摩挲把玩,令人愛不釋手。尤其是家人均不在身邊,枯齋獨坐,更加無以遣懷之際。有時高吟一曲,似能刺穿喧鬧的市聲,直達靈魂的深處。一個鮮活的詩人,無論是健在還是物故,一旦被寫進文學史被正統化,也就被木乃伊化了,就變得死板僵硬,不再鮮活不再靈動,包括詩人的詩。所以,私下閱讀詩人和詩人的詩,其實就是一個還原和復活的過程,是把木乃伊還原為鮮活,是把僵硬復活為靈動。在《聽水吟集》自序中,辛笛覺得“舊體詩文,言簡意賅,尤堪玩味”,因此“每遇胸有塊壘,亦嘗試有舊體詩詞之作”,且不止於此,詩人頗願“以詩代史”,發抒心聲,這是詩人的“心”史。楊傭子評黃公度(黃遵憲)詩雲:“公詩詩史亦心史”。與其把辛笛的“以詩代史”理解為杜甫的“詩史”,不如理解為鄭所南的“心史”。鄭所南為南宋遺民,宋亡後隱居吳中,因其晚年“慮身沒而心不見於後世”,故命名其所作詩文集為《心史》。
hy{z4?P0一九六四年二三月間,辛笛連續四次步老友李冰季原韻和詩共得十二首,這是因為詩人“感悵一時俱來”,詩人感悵的一個方面就是知識分子被改造的無奈和難以適應。“邯鄲學步勉追移”,“歲邊躑躅鬢成絲,自恨愚頑悟道遲”,“慚愧因循強入時” ,一再慨嘆自己趕不上新時代,總是因循守舊不合時宜,即使勉力追移,也難免邯鄲學步悟道遲滯,既然不敢責怪時代的日新月異,所以只能自恨冥頑不化愚笨不堪。詩人的老學長錢鍾書一九五六年亦有詩雲:“費盡胭脂畫牡丹,翻新花樣入時難。” 楊絳則用小說的形式,在《洗澡》中寫知識分子接受思想改造的人生百態,而對真正的知識分子來說,“洗澡”可能諧音“越洗越糟”。他們的“不入時”與陳寅恪所諷刺的某些“與時俱移”的“白頭學究心私喜,眉樣當年又入時” 的“宗朱頌聖”行徑相比,品格高下,何異雲泥!《在五七幹校作》有雲:“每將往事從頭寫,愧我糊塗對聖時。” 《步奉槐聚原韻》則曰:“簫心劍氣百無勛,不合時宜漸老身。” 這裏明顯化用了龔自珍《己亥雜詩》第九十六首的詩意:“少年擊劍更吹簫,劍氣簫心一例消。誰分蒼涼歸棹後,萬千哀樂集今朝。” 年少時的豪情劍氣、瀟灑簫心,千百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到如今哀樂交集,只剩此不合時宜漸老之身!即便如此,“但矜萬舸中流競,心字全然尚未灰。” 此身雖老,此心未灰,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一九七五年《病中雜詠》:“學道時還自故吾,矜持落寞笑遺珠。挽將天上銀河水,能滌書生積習無。” 即使傾倒九天銀河水,也不能滌除書生的“積習”,更不能改變書生的本色!一九七六年《哭周總理》自註中則直接點明“回顧廿七年來自我改造如蝸牛學步” ,廿七年自然是指從一九四九年到一九七六年;到了一九九〇年,老詩人還在慨嘆:“元無意氣空當世,老惰時嘲自故吾。” 故我依然,不合時宜,不隨流俗而動,保持書生本色,自嘲復自矜,自豪更自勉!
(C,b0pA[0縱然不能在精神上改造你,也要在肉體上改造你。一九八七年《寄贈香港潘際坰兄》:“謝君過我眼長青,長記珍籠誤剪翎”,詩人自註雲:“‘珍籠’指金絲雀籠。‘剪翎’指剪去羽毛而自囿,喻當年學非所用,學用未能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