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磊代表作组诗《摇滚》评论二篇

上一篇 / 下一篇  2009-11-27 15:31:13

 

  

□《由片断联缀而成的诗歌之网 ——李磊组诗〈摇滚〉评论》(作者:贺奕) 

       

 

  《摇滚》是李磊创作于1995年的一部洋洋千行的大型组诗.凡是这个标题让我们联想到的东西,在诗里都能够找到它的对应和佐证.摇滚,这一词汇差不多是现代汉语与外来事物所曾有过的最完美的对接.它的创造性的语言生成,已使它具有远远超越字面上的表现力.不论中外,摇滚(ROCK AND ROLL)一词从它诞生的第一天起,就不仅意味着一种单纯的音乐形式,它同时也上升为一种全新的精神状态、处世哲学和生存方式的代名词.以对既有事物和既存秩序的怀疑、颠覆、反叛为内核,摇滚足以将一切亚文化乃至反文化的价值取向涵盖在内.这正是摇滚乐在中国的舞台上下,一直扮演着一个不合适宜的尴尬角色的原因. 

     

  或许正是摇滚一词的复杂内涵激发了李磊的创作灵感.整集组诗是在一种泥沙俱下的呼啸声中切入当代社会和现实生活的.即便是对于今天日渐远离诗歌艺术的人们来说,读完这部长诗也并不需要太大的耐心,因为其中的众多篇章段落很容易唤起他们的亲切感悟.再加上作者力图确立起一种适合吟唱的歌词风格,甚至不惜多次将复沓的句式推向铺天盖地的极致,所以阅读起来常常产生眼珠在纸面上滑翔而过的运动感觉.作者显然是想从摇滚乐中汲取它的精神因素来作为哺育全诗的养料.那种在飞速易变与快速变异的时代中,个人因为屡遭放逐而产生的困顿无奈,被一丝古典英雄主义的悲壮情怀而映照得光彩夺目和气壮山河:

 

“头顶的是天脚踏的是地身体流的是血/我们把生离的米做成死别的饭/我们把千言的美酒倒进万语的金杯一饮而尽(李磊:《摇滚》之七) 

     

  或许我会因为李磊创作的大型组诗《摇滚》,而困惑于诗歌艺术的探索精神和实验力量,到底能够产生多么巨大的爆-炸能量和突破程度? 

     

  “我要把光撕成碎片纷纷扬扬/我要把炮弹塞进嘴巴四分五裂”.“飞沙走石伸手不见五指混乱的场景乱窜的人群/我们疯狂地跑过一天跑过一年跑过一生跑过一世”.“一直等到天荒地老等到妻妾成群等到桃李满天/直到血流成河直到尸横遍地直到酒桶堆成高山” 

     

  上面破坏力和冲击力极强的摇滚音乐语言,对语言结构的爆破与对文字形式的轰炸,完全达到了天翻地覆的摧毁程度.其反叙事和真抒情的内核子因,使承上启下的时间与起承转合的事件,全部失去了特定的指能意义和能指作用,被摇滚的烈火金刚焚烧得一败涂地一塌糊涂.这使李磊对既定的诗歌语言秩序和既存的艺术观念的颠覆、反叛、怀疑、批判,取得了成功获得了胜利. 

     

  我不知道,我对诗歌形式结构和艺术材料内容的理解,是否保守与陈旧.?作者李磊在其大型组诗《摇滚》的创作过程中,显然是没有顾及别人在这方面的考虑和疑惑的,他不管什么三七二十一地干掉了我们内心当中约定俗成的创作套路、思维定势和语言规矩.相反,这也许正是李磊创作《摇滚》的主要成功所在.但是,我们在五十首诗歌当中,无疑能够感受到一种一以贯之的强烈情绪,这种情绪自始至终几乎是在同一个平面上展开,个别诗节缺少沉落起浮的明显变化.因此,我宁愿把《摇滚》作为众多分散的生活片段去读,也不能用一串虚拟的生命线把《摇滚》当作有序的社会画卷一如“红楼梦”去看.我宁愿把诗人李磊在艺术观念上的实验和努力,当作一场引爆语言的行为尝试;我宁愿设想,诗人把语言爆-炸一瞬间的艺术奇观,努力地在纸面上固定下来.这场语言爆破从规模上来说是相当惊人的,它绵延成片、烟尘滚滚,而飞散和崩裂开来的弹片非常轻易地把我们击中.例如: 

     

  “我们在蓝天下奔走相告我们在红旗下拼死拼活/我们的影子越走越高大我们的名字越活越渺小(《摇滚》之四) 

     

  “打倒的过程离权力很近离荣誉很远劳动的过程/号召的过程离宣传很近离思想很远动员的过程(《摇滚》十三) 

     

  “皮肤黑了胳膊粗了肩宽了腰圆了胆大了眼亮了心红了(《摇滚》十四) 

     

  “月亮大大的成为黑夜的背景太阳红红的成为流血的依据(《摇滚》十五) 

     

  正是这样的爆破点随着弹片的击穿和粉碎而迸裂,所以具有核反应的辐射威力和能量.我非常欣赏作者在五十首组诗《摇滚》的艺术语言中流露出来的机智、勇敢和灵活,我更加折服了他打破一般阅读经验和成规戒律的种种大胆的艺术语言的尝试.但又十分惋惜整个五十首组诗中,个别诗节中因语句松散而产生的瑕疵,否则,五十首组诗《摇滚》的语言震撼程度,会令读者感受到更加巨大的文化冲击力和艺术感染力. 

     

  尽管如此,我仍然坚定不移地向中国诗歌艺术领域一大批昏昏欲睡的人们力荐这部组诗,直面现实人生的真诚和勇气是《摇滚》最大的亮点.理智与迷惘,沉重和轻松,繁复和简约,冷漠与热烈,在诗歌的字里行间达到了高度惊人的融合与统一.《摇滚》是以一种极为近切的艺术语言方式.向我们展示出了当代中国社会的喧嚣与骚动.在组诗《摇滚》的后半部,作者甚至异想天开地试图为我们深陷其中的混乱和迷茫,安置出一种清洁的语言秩序.还有,追求极为个人化的语境,文字游戏以及文体实验,也同时为这部组诗注入了不少新鲜气象,尽管仅仅是一种无望的观念实验和艺术努力,但是,终究给中国先锋诗歌和前卫艺术领域,留下了一笔值得重视的经验和宝贵的财富. 

     

  如果一个人对摇滚的音乐概念尚存疑虑,,那么,这一点并不会影响他()阅读《摇滚》时获得的感触和激动.从这一成功意义上讲,我愿意把李磊的诗歌《摇滚》,看成是由众多语言片断联缀和并置而成的网状诗歌.这些片断规整,紧密富于张力.看上去这张诗歌之网可以无休无止地扩展,实际上它正是从我们每一个人的内心深处开始和结束的. 

     

     贺奕1996于北京

 

 

 

□《弯腰拾起语言的碎片——李磊50首〈摇滚〉读后》(作者:李 森) 

     

  90年代出身的汉语诗人,在创作的时候,如果他们的创作方式的自觉的,就不得不面对80年代的汉语诗歌这一新的艺术传统。由于社会价值取向的多元转换和历史文化语境的时空变迁,90年代不可能出现像“朦胧诗”和“第三代诗歌”那样涌动的诗歌潮流。 

  90年代的诗人在面对旧的或新的诗歌传统的时候总是单枪匹马的,他们的创作只对自己负责,写诗成了一种“私人性的活动,写诗与谋求功名、出人头地几乎没有什么关系啦。“诗”这个词的外延大大缩小了。从概念分析的观点看,在中国新诗史上,“诗”的内涵从未没有像现在这样丰富过。我们几乎可以说,“诗就是诗本身”这样的话了。我想当一种活动不在参与分配它那个社会的利益的时候,这种活动本身是完全可以纯粹起来的。 

     

  李磊在面对80年代诗歌新传统时,既没有模仿“朦胧诗”现代派的诗歌技巧加上时代的思想内容那种创造方式,也没有选择口语化搀和平意识那种“第三代诗歌”的手法。正如50首同名组诗《摇滚》那样,他把摇滚乐振聋发聩、支离破碎的那种震荡感,“颠覆”感应用在诗歌创作中,使诗歌文本变成了语言碎片的“编制品”。

 

  用“编制品”这种物化的中性词来比喻李磊的诗,是基于他的诗歌的那种平面感。名词、动词、形容词等语言碎片组成了句子、段落、诗,但是组织的顺序、演进的过程在读者那里几乎没有留下什么印象。也就是说我们看见的文本,是已经看见了的文本;我们想发现的秩序,已经是呈现了的秩序。 

     

  看来诗人李磊在处理俯首可拾的语言碎片时,确实没有一种什么诗的模式在干扰着他,尽管在消解诗歌传统或诗模式的干扰时,又不得不受“摇滚”模式的干扰,但他似乎在在所不惜。他也不关心什么诗歌语言的“起、承、转、合”,什么创作构思的“柳暗花明”,他只是使“摇滚”的节奏不停地震荡着、重复着:“一 片白云十片白云百片白云万片白云/一块手帕十块手帕百块手帕万块手帕/一支蜡烛十支蜡烛百支蜡烛万支蜡烛/……/我要把光撕成碎片纷纷扬扬/我要把炮弹塞进嘴巴四分五裂/我要大腿赤裸的乳房美丽的指甲/我要酒桶到把钞票女人的阴影/……”「《摇滚》(一)」   

     

  总体来看,50首中,前半部分可以调整一下节奏,后半部分的诗不但不分段落,而且句子变得特别长,词和词组的重复使诗的形式极度扩张:

 

“职业化道路职业化分工职业化习惯职业化爱好职业化行为职业化举业职业化言谈/职业思想职业化意识职业化道德职业化责任职业化义务职业化规矩职业化策略职业化操作职业化运转/……”

 

「《摇滚》(三十六)整首诗30行,每行35个字,都是由6个“职业化××”这样的词组构成,读完这样的一首诗读者的感觉不是“诗意盎然”、“清风拂面”那种,而是喘不过气来。就诗歌的探索来说,是没有路数可言的,但不知道李磊的探索是不是适当的那种方式。 

     

  很显然,李磊的《摇滚》与催健的摇滚大不相同。催健的歌词通过演唱的震荡和语气变化给人产生新鲜感,但并没有排斥抒情性和叙事性的特征。如名篇《一无所有》、《出走》、《假行僧》、《花房姑娘》等,如果从“看”的角度来说,是有“景深”和时空感的,也就是说崔健在听众(读者)的承受力和革新方面找到了一 个接合点,这就是催健的高明之处。 

     

  李磊的《摇滚》是诗而不是歌词,当然与崔健没有关系。只是我在想,他下决心把“抒情”、“叙事”这些“诗”和“歌”共同拥有的特征一锅端掉,这种创作上的勇气是否来自批评家们“拿来”的后代主义观念呢?如果作者创作时确实想得那么复杂,那么西安诗人伊沙的“后现代”也不比李磊走得更远。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对于一个真正的诗人来说,我认为最重要的是写作,而不是在于他已经写过了什么或是否已经出名。作为一个读者,我读到了李磊的50首《摇滚》,想了一下,想到了“弯腰拾起语言的碎片”这句话,因为这次我并没有看见,他“弯腰拾起”了“思想”或带有“诗意”的“红豆”、“秋叶”之类的东西。 

     

     1996115 

     

    发表于《一行》(二十世纪最后一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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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评论(http://my.clubhi.com/bbs/661473/20091112日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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