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在湖边 (五)

 

■哑

 

“让我们相依为命吧……”

她望着岸上，那孤寂的影子

想说的只有这一句



但她没有说——哑口的小人鱼



海水涨起来了，夜一样汹涌

一个浪尖是火

一个浪尖是冰

 

 

■岛

 

那些围困着我的水退下去了，流走了

带走了船只与秘密



一些很久以前的树留在原地

一些很久以前的墓穴留在原地

一些很久以前的石头搬迁了新的住址

——裂开缝隙



一些很久以前的传说在我脚边淡淡地浮现

一路甘草，一路野菊

 

 

　　■山中岁月

　　

　　山中岁月

　　一天　一夜

　　就是一辈子

　　

　　太阳升起

　　你是我唇间的露水

　　太阳落下

　　我是你双鬓的白霜

 

 

　　■早晨　　

　

　　给待嫁的茑萝梳妆

　　帮助一棵弯了腰的枣树

　　——把果实卸下

　

　　为陌生的游人指路

　　和打扫完天空的清洁工说：

　　“早安”

　

 

　　■一首诗就可以拯救

　

　　一首诗就可以拯救

　　一首简短到两行的诗

　　就可以将黯淡乏味的日子

　　镀一层谎言的光泽

　　

　　周末，我将自己隐匿

　　——在一座楼房的腰部

　　电脑放送着流水，笔记摊开

　　茶、香蕉、樱桃、

　　两朵栀子、半袋面包……

　　从早晨到夜晚，我们

　　彼此索取、彼此消耗

　　用尽体内的芳香

　　等待——

　　一首简短到两行的诗

 

 

■我不种花，也不种草

 

我不种花，也不种草

漫山遍野都是花草

自然之神将它们看护

我只要走出房间，就能看到



我不种瓜，也不种果

所有村庄都有瓜果

父亲母亲将它们养植

我只要，走回家门就能品尝



秋风渐凉，我就要回家

我也是村庄里的——

一枚果子

 

 

■无足鸟

 

无足鸟飞在暗夜的空中

它相信夜的尽头

有一座玫瑰园

 



■雨在下着

　

　　雨在下着

　　一棵树在雨的中间

　　像一个遗忘了世界的人

　　寂静燃烧着

　　——绿色火焰

　　

　　雨在下着

　　雨珠那么光滑，每一片叶子

　　都摊开身体的舞场

　　迎合雨珠坠落的快乐

　　——踮起足尖

　　

　　雨在下着，除了雨

　　一切都是静止的

　　没有激流，没有雷电

　　残酷的季节还很遥远，似乎

　　——永不到来

　　

　　雨在下着

　　我在雨的中间

　　像一棵丧失了记忆的树，不知道

　　这满身的青苔与疤痕

　　——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