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中之黑

乘客中出现一个红衣女
他赶紧捂住胸部
伤口隐隐作痛

一个百年难癒的伤口
溃烂处红艳如花
赞美声中流出墨黑的脓

有一种监视经久不衰
它来自城堡居高临下的窗囗
死魂灵在城中游荡
将生者捉住

描红的场所
最好永远回避
巴尔扎克说
天使是白的
把天使变为魔鬼
只须把它的头往思想反动这口染缸中
一浸

红色海洋上
多少蒙冤含恨的好人
石沉水底
换歌与悼词不能传至天堂
抚慰亡灵
有一个上帝该不该诅咒
让活着受罪而死后超升

他从小失去亲娘
一个虐待成性的继母
最喜欢在一出闹戏中
扮演伟大母亲

他那时太年轻
不懂得时空的沉默
比任何呐喊有力
不知晓头顶上方有一种尺度
高于所有城堡
高于城中芸芸众生

《三套车》.将他无尽的思念
运抵江北乡村
他在顶楼望见枯柳抽芽
二月风吹开了一些花
风中飞过一些燕子
没有他心上那一只

她冒雨来过"集中营"
一个铁面无私的家伙
将她拦在楼脚
也拦住了她隨身带来的爱情
预防堕落的灵丹妙药

他从一个受虐孩子的反抗
亦即自虐之中
取出他骨子里的奴性

三十年后
他用写作证明
中国诗歌中不仅有水
也有如火的酒神精神
当世界半推半就地
将诗人接纳
他痛失的好时光已无处找回

注:这是组诗《城外之约》中的一首反思文革的作品。写于1998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