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无极》：之二（10首）

《诗无极》：之二（10首）

 

 

《致普拉斯或邻居黄沉香》

□孟醒石

 

热带雨林的晚上，狮子和老虎也在害怕

何况你？可我还是劝你

不要再想和你岁数差不多的男人

他在干什么？不要再想你的父辈

包括你们老板的表情；甚至是

更不要上溯三代四代

去想你的爷爷你的祖爷爷

纳粹侵略或者南北战争

男人的假傻与真笨？

你应该像我一样

在没人理会的时候学会吃东西

吃完一摊儿再吃一摊儿

麻辣串、臭豆干、香椿鱼、松花蛋

当你撑得都直不起腰来的时候

很舒坦地躺到软床上

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吗？

 

《雏菊》

□孟醒石

 

秋天，菊花正在中央广场上展览

引来满城女人效仿，把头发染成黄色，烫成卷发

像温顺的狮子，在男人中间滚绣球

 

百里之外，有一朵雏菊在山路上奔跑

刚躲过迎面而来的卡车，又撞上了学校的钟声

眼睛里含着露珠，围脖上结满清霜

 

寒风一样凛冽的男教师，也被这娇小的美打动了

他再一次原谅了这个迟到的孩子

而远走省城的妻子，至今不能原谅他

 

《挺拔的女子》

□孟醒石

 

外面的风很大

眼睛只能看近处

公交车上错落的女子

美丽的女子

打手机的女子

尤其是挺拔的女子

穿一条长裙

裙摆下露出一截小腿的女子

我一直盯着她

如果她看我

我就扭过头去

或者假装视线越过她

起身下车

我会下意识在她身旁站一下

和她比一比个头

 

《自然界》

□孟醒石

 

那两扇窗子整个夏天都没有关闭

风来雨去，室内与室外交流顺利

我的头脑整个夏天都没有闲着

调节体温恒定在生活范围

稍微一点偏差

手掌变成仙人掌

思维成了木纤维

整个世界成了自然界

 

如此肯定的结果是由于我的愚蠢

我不具备成为任何动物的条件

哪怕是爱情

我的爱情也一定是植物的爱情

是雌雄同株的花蕊

 

《每个好人都有舍利子》

□孟醒石

 

一个人的骨灰为什么只有那么一点儿

骨灰盒里狭窄的空间只能盛下三斤面粉

剩下的骨灰哪去了？我一直怀疑

直到我看见夜空中的银河

看见宇宙中飘荡的白色尘埃

才明白，其余的骨灰

定被火葬厂的烟囱送到了太空

并且，每个好人都有舍利子

只不过我们管它叫星星

 

《癸未春日》

□孟醒石

 

早醒却不想早起，仰面平躺

天幕呈现一堵墙的灰白

在平静的呼吸中慢慢坍塌

新植的垂柳有一束嫩芽出墙

像上学的孩童临走前对父亲轻声道别

 

耽于想像使我侧身而卧

面对真实的墙壁

我要一直睡下去

等着他在黄昏返回

 

《火车》

□孟醒石

 

我们坐在通往市区的公交车上

外面正下着雨。我说我喜欢乘火车

95年暑假我去广州，从石家庄上车没有座

一直站到驻马店，换着腿站立14个小时

有的旅客比我幸运

铺张报纸躺在别人座位底下。

过了长沙，因为雨

车厢内的空气才轻松了

脑袋探出窗外，我看到这辆火车的长尾巴

正在丘陵上转弯。

可我没告诉你我现在的想法——

如果我们现在乘的是火车

如果也正行驶在一个丘陵地带

当我再次把脑袋探出车窗

我希望——我看到

火车后面拖着的一节节车厢

能够迎头赶上来

在我眼前陆续呼啸而过

 

《火车2》

□孟醒石

 

远处，火车的鸣叫

就像我时断时续的脑神经疼

我再也不能在深夜里久坐

我被一种心慌的灯光感染了

平躺在床

胸口衣服上的拉链就是铁轨

轰隆隆

有一列火车正向我的额头驶去

 

我还得等它返回

等它载满忧郁的乘客

向我的下身开去

 

《身后的秋天》

□孟醒石

 

玉米秸杆全部倒下去的时候

终于看到了对面的月亮

 

那是一个落在我身后很远的秋天

我们砍完玉米，沿着

露珠里闪着昆虫眼睛的草径走过

风在田垄里起伏

在草叶多的地方踩不出脚印

走路的声音

被一片下降的叶子盖住

 

停下来

在一个月亮大小的水涡里洗手

父亲站在我身后，站得那么静

水里只映出他上衣的一角

他等我先洗完

 

《静物》

□孟醒石

 

桌布被她掀起来，很多东西散落到床上

早晨起床时，被子没有叠。粉绿色的棉布被罩

浅蓝色的褥子，残留着他们的身体

在昨夜就已经降低的温度。被窝的一角

有他蹬开的口子。他说：“热”。于是，他背转过身

 

现在他出门了。她忽然想起什么

她忽然想起什么就把桌布掀翻了

那些杯子、苹果、香蕉、陶罐、盘子、还有一把水果刀

明晃晃的，散落在床上

 

幸好没有什么破碎

幸好他不在家

等他从外面回来，她已经出去

床铺已经整理，一切恢复了往常。他打开灯

坐回椅子上，看到了一个苹果

一个有着她牙齿痕迹的苹果

 

 孟醒石新浪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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