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子(旧作)

上一篇 / 下一篇  2016-06-16 09:4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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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是天热,还是咋的了,今年夏天我的胡子越长越快。
往年每天刮一次,脸虽然刮青了,但摸着还算光滑。今年一入夏,我就觉着不对劲,胡子越长越快了。早晨刚刮完,洗脸的时候就又觉着扎手。于是,我扔掉电动刮胡刀,买了把老式剃须刀。我把刀刃磨得光亮,在洗脸的时候,打上肥皂,就开始刮脸。我把脸刮得嚓嚓响。妻子就在厨房削着土豆皮,一边大声地和我说,今年的土豆皮厚。我说,我脸上的胡子总也刮不净了。
妻子把饭菜端上来了,我还在刮脸。妻子有些生气,说再刮下去,一早一晚,说不上脸就刮没了。我擦了脸,出来吃饭。刚挟了片土豆,就觉着自己的下巴上,黑糊糊的胡子又长出来了。我用手一摸,果然有些扎手。我问妻子,妻子说今年的天太热了,天热了也许胡子长的就快,这么热的天,实在叫人熬不住呢。
我摸着自己的脸,觉着胡子好像正从指缝往外钻。我把剃须刀拿出来,没事的时候,就在自己的脸上刮来刮去。这样久了,我又觉着不是在刮脸,是在磨着刀刃,不然胡子咋就越刮越多,而刀刃越来越薄了呢。
我的胡子的面积也越来越大了。虽说我还不大的时候就连鬓,但现在是顺着两个鬓角往前长,最初只是到鹳骨上,然后到了两个鼻翼,最后连鼻子尖上都长出了那些黑色的毛发。我不知道该不该管它们叫胡子了,可我像对待胡子一样的对待它们,就是把它们通通地刮掉。
可它们又不像真的胡子那么听话,真的胡子不是在下巴就是在脸上,哪有在鼻子上的,你看马克思像也能看到他的大鼻子嘛!假如我任其自然地生长,别人就看不见我的鼻子了,那是多么恐怖的事情呀!可它们实在是不像真的胡子那么听话,真的胡子不会捣蛋,而你要是刮左鼻翼上的胡子,右鼻翼上的胡子就从右边伸过来一片黑,叫你看不见闪亮的刀刃,你就容易把左鼻翼刮破,而你要是刮右鼻翼上的胡子,左鼻翼上的胡子就从左边伸过来一片黑,叫你看不见闪亮的刀刃,你就容易把右鼻翼刮破。这样你就得腾出一只手来,按住左边或者右边那些该死的胡子,然后再把右边或者左边的胡子刮掉。而它们真的是长的很快,在你还没有刮完的时候,它们又毛绒绒地出来了。
而今年的天气实在是热,就连电扇吹出的风都是热的,仿佛就能把你烤焦了似的。不知道为什么,胡子它们却不能够烤焦,胡子仿佛不怕热,越热仿佛长得越快。胡子生长不知道是不是也需要水,像草一样。而我每天刮胡子都先润上水,不然脸就生疼,这样是不是又助长了胡子的嚣张气焰,而越发地疯狂起来。
入伏以后的天气更热了。如果下一场大雨也许会有所变化。如果下了雨,庄稼长的就快了,庄稼长快了,也许我的胡子长的就慢了。我这样想着,就开始埋怨上了老天。该死的老天,我的天哪,我在骂它的时候,胳膊都被老天的阳光灼红了,不知道那些雨躲在天上干什么。我不再胡思乱想了,还是刮我的胡子吧,不然我的脸就长满了荒草,如果我的脸是一片土地的话。都说人是泥做的,要不人在洗澡的时候总是能搓下泥样的东西来,不管你什么时候洗都一样。我真的把自己的脸想像成一片土了,而草正是我的胡子。
该死的胡子,有时我真想不再理它,就让它那么地长下去,像那些荒草。在山上那些荒草总是自由地生长。不论它们长得多高,就是和树一样高也无所谓。可它们毕竟是荒草,怎么也长不过那些树。尽管它们有的也坚挺,甚至长得比人还高。我小的时候总是在那些荒草里迷路,爸爸一着急就用镰刀割那些荒草,而山那么大荒草总也割不尽。即使割倒了它们也会长出来,就像我的胡子一样。而我的胡子真就像那些荒草,而那把剃刀就像爸爸的那把镰刀。果真是那样的话,我就是把刀磨得再快,每天刮上一千遍也无济于事。在我这样想着的时候,就一点信心也没有了。我就像一个被打败的将军,颓然地陷在沙发里,甚至将刀子也对准了自己的喉咙。电视里,那位将军的手枪正抵在自己的脑壳上,在我把声音调到最大的时候,枪
声响了。他倒了下去,鲜血在泥泞的土地上很快地消失了。
我站了起来,走向窗口。窗外的大街上尽是没胡子的男人。他们真的是不长胡子,还是刮去了?可他们显得那样精神,他们的脸那样光滑,他们红光满面。按照进化论的观点,也许是他们进化的快,已经开始不长胡子了,或者是长得特别少,只是象征性地长那么一根两根,在洗脸的时候顺便地拔掉,或者刮那么一下两下就干净了,干净得像女人一样干净,一点痕迹也没有。而我的脸上,总是有那些痕迹,像刀砍过的一样。那些黑糊糊的胡茬总是那么不听话,那么坚挺,像山上那些该死的树桩。一不留神,它们就发出新枝,长出绿叶。它们不分白天黑夜,它们从不休息,它们那么顽强,一点也不知道辛苦,它们在我的脸上为所欲为,从不怕我的大刀将它们拦腰斩断。而我对它们,除了不停地刮,再也找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我也曾试着用其他的办法消灭它们,开初我曾经用手拔,就像薅草一样。可用手拔不但疼痛难忍,而且越拔越多。后来我听说有一种退毛药膏很好用,尽管那并不适合于在人的身上用。我把药膏涂了满脸,我的脸就像遭遇了一场火灾,胡子虽然没了,脸也被烧得肿胀起来。我以为这下子好了,脸虽然受苦,只要胡子没了就值。没想到到了第二天,脸还在火辣辣地疼,而胡子却又毛绒绒地出来了。真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呵。打那后我就再也不想其他什么办法了,我整天地拿着那把剃须刀,不管在家还是在哪,就是走在大街上,我的手里也总是拎着一把刀子,刀子光亮耀眼,不时地在脸上刮来刮去。
我的胡子还是时不时地冲出来,把我的脸弄得黑黢黢的,一点脸色也没有了。再这样下去,我怕我真的就没脸上街了。我怕那些人,他们总是围着我的身前身后转,他们像看动物那样地看着我。而我的胡子越是在别人的眼光下长得越快,它们眼看着就在往外生长,好像再不阻止,就能把我的整个脸面挡住似的。它们笔直地向外生长,像一枚枚黑色的钢针。我真怕它们会从我的脸上飞出去,弄伤那些好奇的人们。我拿出刀子在我的脸上挥舞,已经不光是砍下那些该死的胡子,而是想把那些人吓跑,以防无意中被我的胡子伤害。他们果然躲得远远的,可他们依然指手划脚,他们的目光依然不肯离开我的脸面。
我躲在屋子里,就再也不想出去了。只有到了深夜,大街上空无一了,我才到外面去走,才感到无比的轻松和自在。我甚至摸着我的胡子,任它们从指缝间往外拱动。而在夜间,我总是把我的刀子藏进衣袋,再也不忍心砍杀那些疯狂生长的胡子了。可是刚到了早晨,我就又忍不住地挥舞起刀子来,我听到胡子们被砍得喳喳直叫,就异常地激动,脸也胀得通红。而红色的太阳总是在这个时候升起,我的胡子就一片片地掉进阳光里,像一只只黑色的翅膀被抛在地板上,然后就被妻子扫走。妻子总是跟在我的身后,她手里总是拎着那把塑料扫帚,在光滑的地板上扫来扫去。
妻子说,如今这天气是越来越热了,总呆在屋子里早晚会因为窒息而死。她说我为什么不到大街上去走,大街上总有那么些人在匆匆地走。如果不去走,那要街道还有什么用?我说我走了,每天夜里,在你睡着的时候,我都在大街上走。那个时候,大街上的空气新鲜,又没有噪音,最适合我走了。妻子就惊讶地看着我,她说我的胡子又长出来了。我跟妻子说,我作了一个梦,我梦见了爷爷,爷爷说我跟他一样,天生就是一个胡子,他要我到山上去生活。妻子哈哈大笑,她说我疯了。可我知道山上有黑熊,还有老虎,而黑熊和老虎从来都不刮胡子。
到了夜里,我悄悄地起来,又开始在大街上走。我没感到这次和以前在街上走的感觉有什么不同,只是我这次是沿着街道一直向前走,再也没有回头。我感到那把剃刀在我的衣袋里是那样沉重,它割破了衣袋,独自向大街上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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