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土诗歌：下半年34首

《和今天说早安》

 

今天到了

就和今天说早安

穿今天的裙子，洗脸，早餐

看今天的新闻

 

今天到了不想着明天

和今天的人相爱

不出门，不打扫房间

把今天关在屋内，告诉他，我是肯尼亚

要住进非洲的草原

2011.7.17

 

《天阴，看不到太阳》

 

天阴。看不到太阳的时候

把脸贴在玻璃上

像贴在一张冰冷的脸上

雨水只是哗哗地落

在寂静的草地上  水花扬起来  落下去

一个水花

两个水花

……

这样数下去就是海了

 

2011.7.16

 

《夏日穿过田间》

 

夏日穿过田间

你说绿。黑色的绿缀着你

黑色的腰身

你不是谷子，也不是豹子

你是慢下来的时间

只要放慢了脚步，就会慢慢地老

慢慢地荒芜

 

2.11.8.9

 

《西风冷》

 

风吹过山岗

吹过一个人的冷

一个人经过这里看到四月青草，十月枯黄

满山的鸟叫不出自己的名字

秋天来了  春天走了

一棵树茫然地结果，而忘了

开花的时间

 

2011.9.20

 

《被宠坏的春天》

——给难难

 

那时你很小

像一个很小的春天

院子里，草地上，我总是喊你：

给你糖果吧

给你兔子吧

让我做你的妈妈好么？

你总是跑得很快

总是躲在一个我看不见的地方

说，妈妈，我想你

你总是离我很近

一会儿左边，一会儿右边

抓不到你的时候我就说你是坏孩子

一个被宠坏的春天

总是等不到天黑就悄悄地离开

既不是夏天，也不是秋天

 

2011.9.20/14:41

 

《无题》

 

有一颗心，爱别人也爱自己

爱走在街上

爱陌生的面孔

爱空气里的冷

不知道时间

不知道善恶

像满城的桂花，只是躲在屋檐下

只是低头

只是太多的爱，说不出来

 

2011.9.20

 

《星期六》

 

星期六。不看天气

不问菜价

把时间锁在屋内

 

给你一个秋天的园子

聊天。说情话。爱一个苹果。

像一条贪心的虫子。只吃糖

不问糖的来处

 

2011.9.17/22:12

 

《无题》

 

夜晚没有星星

天很黑时我们捉迷藏，躲猫猫

我们不知道彼此

不知道秋天来了

老虎要下山

 

2011.9.16

 

《要下雨了》

 

雨并不急着下

它只是躲在云朵的后面

慢慢地把天空涂黑。被涂黑的云朵

山一朵，水一朵

经过你的屋檐，也经过我的屋檐

那时我们轻轻地说话，轻轻地咳嗽

吃着药丸 

2011.9.14/22:16

 

《时间令》（三）

 

黄昏，落日抬高树木的影子

青草漫过你的篱笆

天空慢慢变低

像一个蹲下来的人慢慢地接近你

它不是忧伤

忧伤离得远

在一个很远的地方，它模仿狮子

时而呼啸

时而温良

 

2011.9.25

 

《时间令》（二）

 

时间总是先我抵达不同的季节

似乎夏天还在，秋天就已经来了

总是那么快——

快得只有时间。只有马。

 

只有我和你缓慢地走在路上

抛弃了时间

相依为命

 

2011.9.14/15:30

 

《时间令》（一）

 

晨起，听一只鸟的叫声

忽高忽低。从我的左耳迅速到我的右耳

在夜晚，它们也以同样的速度出现过

一眨眼或一瞬间

就带来春天，夏天

它只是出现，并不停留

如果可以，我希望它在某一个树枝上停下

时间也停下

我们都停下

那我们好好生活吧

 

2011.7.21

 

《野菊花》

 

野菊花不需要春天

在深深的稗草之间

在一条弯下去的坡地或者

遗弃的墙根——

 

我们的言词总是短缺

如果需要纠正我们的恶

我们只需弯腰  只需用我们的头触碰我们的脚

然后松开

挣脱我们所有的教育

 

《野菊花》

 

野菊花不需要春天

在深深的稗草之间

在一条弯下去的坡地或者

遗弃的墙根

 

我们的言词总是短缺

不能说出我们的善

也不能说出我们的恶

像一个人走在旷野

你看得见苍茫  却看不见

一个人的内心——

在深深的稗草之间

在一条弯下去的坡地或者

遗弃的墙根……

 

 2011.10.5 匆草

 

《爱一座城，紧贴着海》

——给难难

 

从现在起，爱一座城紧贴着海

爱城里的树长出长长的根

爱树下的雨

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只要愿意，我的嘴唇就能迅速触到你的嘴唇

爱城里的人。也爱你走在海边

当我说出爱，大海就会接纳我

供出它的盐

 

2011.9.29

 

《傍晚，写一首诗》

 

傍晚  把玻璃涂黑

把天空变暗

把一片草原变成两片草原

如果此时有风

请你不要走开

不要跑到很远的地方

不要说他的马儿善良  他的狐狸弱小 

 

2011.10.12

 

《爱你的菊花，也爱你的粮食》

 

带着你的菊花来吧——

一朵不够

就再打开一朵

在路边  在一个人的时候

在田野都空下来的时候

你拍一拍手，敲一敲门

跟它们说：出来吧，我手里有余粮

 

《秋日记》（二）

 

来到树林就可以把秘密藏住

就可以把一生多余的爱

慢慢地交给时间

像一片树叶  只是轻轻地落

只是在落下的瞬间碰疼了草尖

但你仍然不要轻易相信一朵雏菊  它的小

以及它暗含的悲伤

在深深的杂草之间

埋没的不仅仅是枯萎  还有我们

日渐矮小的身躯，和爱

 

2011.10.20

 

《秋日记》（一）

 

有的时候你等到了时间

却等不到日出 

一个早晨总是被另一早晨取代

即使你跑得很快  像风吹着落叶

吹着芦花的白

 

你总是跑不出秋天。

 

一个又老又衰败的秋天啊 

总是松开了你的左脚  又勾住了

你的右脚

 

2011.10.16

 

 

《有的时候，我不知道你》

 

有的时候，我不知道你

我到山里玩

我的手心有痣

在春天长过一次

在秋天长过一次

 

我只喜欢这一个地方

路上有花草

春天长过一次

秋天死过一次

 

那时候我们写信，等着下雪。

 

2011.10.22/早晨

 

《我们的房子》

 

如果可以，我们空出自己的房子

顺便空出我们的鞋子

不出门

不拜菩萨

 

我们坐在自己的房间不说话

我们只是坐着

顺便空出我们的舌头和思想

门开着

窗户也开着

我们就这样坐着  看一群羊

啃着门前的稻草

 

2011.10.16

 

《在猫儿山，走进一片树林》

 

秋天来得晚

它缓慢地走在路上  以千年

在深深的山林

一株兰草就可以捧出时间

捧出世俗里的人心

一个人可以爱另一个

一棵树也可以挨紧另一棵

或者缠绕

或者生死

当你抬头或低头  总有一片青苔

盖住你的舌头  吐出你的恶

2011.11.4

 

《猫儿山上》

 

在十月登山。去往高处

就可以看见人间烟火

看见水，房子，以及你在房子里的挣扎

 

一座山可以是过去的，也可以是现在的

在过去，山是我们的敌人。我们逃。

我们从一个时间逃向另一个时间

直到桃花满山

赢了四月又丢了五月

 

一个人孤独时可以种树，长满叶子

但不要坐在山上

不要等寂静追上山顶

不要等秋天来了

我们走了

2011.11.6

 

《灵渠大坝》

 

仿佛是一条鱼 

翻过了堤坝就挣脱了时间

 

在一个国家 

一条河三分向南七分向北  可以平天下

可以让水草肥美  一池的鱼

游不到尽头

 

在竖起的石头与石头之间

可以写下智慧

也可以写下时间

水流深处  留住的不仅仅是沙子  还有你

蒙尘的眼睛

2011.11.10

 

《一个雨天，一群天使》

      ——写给11.16甘肃校车遇难幼儿

 

他们还很小

不懂得爱

 

他们需要滑滑梯  一把很小的梯子就能让

一只很小的蚂蚁爬上天空  看见它的蓝

 

在北方  九点钟的太阳刚刚好

刚刚适合一个人的温度  他需要慢

只有慢下来的车轮

才足够一个人好好地回忆  

才能把小小的几岁含在口里

 

一个人可以爱另一个

可以把自己的爱举过头顶  跟人说  我爱这个世界

一个孩子也可以跟人说  他只爱这个早上的太阳

他只爱在这个时候张开翅膀  在天空里飞

 

2011.11.18/16:54  草就

 

《苹果花》

 

把自己伪装成一条鱼

悄悄潜入水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