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诗歌

野芦花

 

冬天的野芦花  在田间或水边 

田野里没有别的  只有成群的野芦花 

你看

白白的野芦花开在冬天的田野里

风吹向它们  吹起它们微白的花朵在天空里飞

你可以把它当作一群蝴蝶 

或一片走失的云彩  它们飞入

白茫茫的天际  近似虚幻

 

2009.12.25

 

雅歌
*S zI f]/hLwH0 ——所罗门的歌，是歌中的雅歌。今天&|O2R)^.I"|Va

m uA7}6d9b3iqTn
p0曾经，我告诉你说，我就喜欢这样的回廊与楼亭今天
]$R0xjTgi
你说，这是我们前世的家。今天fQ};U4^1dF
那个时候，我就想拉着你往回走，一直走。今天O-Q+N5U*O0MrL
也不知究竟要倒退多少步，才能回到我们的前世。
,x$aE Z/Q.{6a0

a/y)v[%YEg9S0

这一年 

 

这一年 

山上落着细碎的雪

百草已经枯竭  风吹过了树林

这一年 

水里结着薄薄的冰

石头在河滩上病着  贝壳被人捡走

这一年

江南的桃花未红梨花未白

我开始给你写信

见字如面

一切安好

 

2009.12.20

 

 

紫云英

 

很多年前的冬日  我看到田里开满紫色的花朵 

这些细小的花朵被风举在手里  左右摇晃

整整一个冬天

我都坐在它的旁边

看村子上空不断飞起迷蒙的炊烟

 

那时我还小  不足少年

也并不知道这些紫色的花朵就叫紫云英

就像在若干年后的今天  我也不知道究竟会

有多少无名的忧伤  才足以喂养我旷世华美的孤独

 

2009.12.16

 

雪人

 

我应该把自己装扮成一个雪人

然后

躲在你的眼皮底下

——我要听着你的呼喊 

还要看着你惊慌失措的样子 

 

2009.12.14

 

晚安

 

不要企图去扶那些灯影里摇晃的影子

给它一个不安的理由

——让它饮尽白天之白黑天之黑

 

2009.12.9

 

空盒子

 

空盒子始终被我藏在隐蔽处 

它精致美丽  这么多年

始终被我爱着宠着  有时我会放进一枚扣子 

有时会放进几粒糖果  这些都是我的秘密

很多年以后  我会把自己当成最后一个秘密放进去  然后 

上一把油黄的小锁  等着来取的人

 

2009.12.6

 

十二月：我会在远处爱自己

 

你一定是看到了门前的石榴花 

它们一直并排坐在

薄薄的光里  理着细碎的言语 

云依然挂在屋顶的烟囱上  

新洗的棉布衫现着隐约的白

 

“是冬天了！”你说  像一粒被鸟剥落的果子

轻轻地落地   没有声音

 

2009.12.1

 

雨天：细碎的词

 

1.

给房间亮一盏灯

给锅里放上粮食

给削了皮的土豆穿上衣服

给你写一封信

 

2.

准备一首诗

剔除阴郁的叶子

让风吹过她的辽阔

让她学会向低处流淌

像山泉一样清细和缓慢

遇到一朵小花就停下来

 

3.

请安静——

只要闭上眼睛

就会有一个小雨滴蹦出来和你说话

嘀嗒——嘀嗒——

 

4.

看一本书

和最亲近的人说话

看着他走过来

将一枚红指印摁在

我的额上

 

5.

倒一杯热水

保持一种姿势

给自己写诗

让雨的声音渐渐隐没

 

6.

习惯动作是打开窗户 

看见打湿的叶子及落向一个女人的

——细碎的词

 

2009.11.28 上午

 

 等着一个赞美的词

 

这些天  我的城市一直在下雨  而北方

却是大雪封城 

这似乎是个好事情 

整个世界除了雨和雪  再也没有别的消息

我可以一直这样静静地坐着

等着一个赞美的词

 

2009.11.12

 

病

——给儿子

 

其实  一直病着的

是你的母亲  从你出世的那天起

她就陆陆续续地病着 

她是一个靠民间的单方

来活命的人  而你

一直都是一粒白色的药丸  被她

含在口里

 

2009.11.5

 

写信之前

  

在这之前  我已将风衣挂好 

将苹果放进果盘

将每一个词语都打扫干净

 

在这之前  我去了一趟植物园

在那里我又结识了一棵叫无患子的树

我用手去触摸了野菊花的香气

用耳朵去倾听了两只蝴蝶的谈话

 

在这之前  我还读了两遍唐诗

并且和一个唐朝的公子握了手

我骑在他的白马上

摇摇晃晃地进了长安城

  

2009.10.30上午  匆草于办公室

 

秋天，我想到江南的某个小镇去定居

 

我不止一次说过

我要到江南的某个小镇去定居

我想好了：这个小镇一定要紧贴着群山与河流

山上要有很多叫无患子的树

我会赶在秋天去上山

看它满树金黄的叶子一片一片地落下

河里的水也不必太多

它始终要以浅浅的细细的声音流过

要允许蝴蝶和松鼠结亲  也要让蜜蜂在冬天里受孕

在低矮的房屋里

要让阳光触到斑驳的墙面

要把粮食铺满院子

要有一条窄窄的石板路延伸到镇子外面

镇子里的人都要善良  都要相互爱慕

他们说话的声音要轻盈要缓慢

当炊烟升起来的时候  走在路上的人一定要停下来

 

2009.10.25  上午

 

秋歌

现在可以闭上眼睛

默默地去等候

等候你在一夜之间脱去

所有的叶子  就像我在一夜之间剪断

三千青丝

然后  我就抱着你干净的枝条

去私奔

 

2009.10.22

 

我在我自己的秋天里

 

我生活在我自己的秋天

我在我自己的秋天里收割和耕种

我在我自己的秋天里拥有我自己的果园

我在我自己的秋天里宠爱着我自己

我在我自己的秋天里忘记我自己的名字

我在我自己的秋天里放养着我自己的孤独

我在我自己的秋天里写着我自己的诗

写了一遍又一遍

 

2009.9.26

 

秋风起

 

风吹过白茫茫的水面

或者说  白茫茫的水面被风吹起

没有一只鸟儿可以起飞  没有一只鸟儿可以落下

白茫茫的水面看不到一个人

白茫茫的水面只被一个人占领

白茫茫的水面没有思想

近乎虚无

 

2009.9.6

 

木屋

 

这么多年  我一直没敢对你说出这个秘密：

我希望在寂静的山间拥有一间小小的木屋

要有几许的微风  门前要面对几亩的庄稼

要有一条河缓缓地流过

 

要有一张木头的大床   一张木头的方桌

两把木头的椅子  要有一个木头的相框

还要有一个小火炉吧   要听到木炭燃烧时

噼噼啪啪的声响

 

要有一个大大的窗户  以及开着野花的窗帘

要能看见鸟儿从窗前飞过  窗台上要有两盆素色的兰草

到了夜晚  我要亲手擦亮火柴点起灯盏   而此时

你有些微醉  错唤我为“娘子”

窗外的雪花正簌簌地落下

 

2009.9.2

 

黄昏

 

我喜欢黄昏  喜欢它压低的身影

浸在金黄的酒里   像是喜欢一个人

——有些微醉

 

2009.8.15

 

列车

 

我只希望  此时我坐的不是162路公交

而是一列火车  一列向东向西

或者失去方向的火车  而此时  

窗外又恰好没有了这些阑珊的灯火

可以是村庄  也可以是沙漠或者荒原

可以有风  也可以安静  我只需要江山辽阔

而万物悲悯

 

而此时  月亮一直跌跌撞撞地跟在列车的后面

——像个落魄的书生

满满一车的人  我们都需要彼此陌生

需要彼此没有一句想说的话

我们故意这样孤独  故意这样相互为敌

就这样我们一直要抵达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家

那里天空没有云  地上没有草  只有瘦弱的爱情  伶仃

又伶仃

 

2009.9.6

 

简单

 

如果可以  就把一生简单到一年

从春天到冬天  简单到只有绿

和雪白  简单到只会说爱

 

如果可以  把一年简单到一日

清晨的炉火上熬着小米粥

夜晚  坐在月光里拉着含糊不清的家常

这样的日子不紧不慢  简单到只有白天

和黑夜

 

如果还可以   那就把一日简单到一刻

这一刻什么也不做  闭上眼睛把幸福默念十遍

终于到了最后：整个世界只剩下两个人

一个磨刀  一个含血 

  

    2009.9.6（有修改）

 

幸福花开

 

爱  亲爱——

我这样轻唤一下  南瓜花瓠子花们

就会开花

从村子一直开到城市

左边一朵  右边一株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能够相望也适合相守

它们就这样一里两里地往前开

在河流边喝水  

在庄稼边聊天

在天黑前点灯  

在黎明前让籽粒饱满

它们一路唤着：亲爱的，亲爱的，亲爱的——

 

2009.7.7（有修改）

 

那些拥挤的花朵们

 

那些拥挤的花朵们  从一开始就说好

他们要十指相扣   要把身子贴紧

要一定从我的眼前经过  要一定把我拉进这场宿命

 

那些红的蓝的白的粉的紫的……

 

他们如此安静地伏向地面   如此地连绵

而又如此地辽阔  似乎命里注定

他们必须要用一生的时间去耳鬓

厮磨

 

2009.6.6(有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