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妇大闹城隍庙》

上一篇 / 下一篇  2011-05-24 15:32:09 / 个人分类:长篇纪实《九死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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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寡妇大闹城隍庙》

                                                  (九死一生75)

   王加致还想说什么,被侯平发劝阻, “说不得,说不得!大嫂,隔墙有耳。”
   
  姚贤图也说, “大嫂,你喝酒喝多了,少说点话。”

      
“继承革命传统,哪点不好?” 王加致倒酒,继续说,“三弟,我就敬佩你大哥这样的汉子,顶天立地。喝起酒来......”
      
    侯平发又劝, “大嫂,少喝点酒。”
         
  “这点酒算啥子?”王加致红着眼睛说, “酒壮英雄胆。解放初,你大哥带兵入川,我跟他相识,结婚以后,到了部队,也学会喝起酒来。那里是喝酒的环境,干部士兵个个会喝。打仗有出征酒,壮行酒,打了胜仗有庆功酒。我跟着你大哥喝,不知不觉也上了瘾。有时,你大哥的下级向他敬酒,招架不住的时候,我就出面来挡,嗨,嗨......”
      
  “话说多了,大嫂,不喝了。”姚贤图劝阻王加致,“喝了酒吃菜,吃菜。”
 
“这算啥子,再来一杯都无所谓,嗨,嗨!”王加致拿着酒瓶,又要往自己的酒杯倒,这时,屋外的院坝里传来一阵“咚咚咚”急促的脚步声,她脸色大变,放开喉咙,“咦、咦、咦!这鬼豆子!这不醒事的鬼豆子,硬是要闹事呀,又来牢骚、牢骚来了——”。

  
“啥子牢骚哟!”侯明明站起身来,突口而出,“牢骚太甚防断肠,风物长宜放眼量......”
  
   “莫道昆明池水浅,观鱼胜过富春江”, 来人满头白发,张嘴接口,大步跨进门槛,进得屋内,朝人频频点头,“哟,哟!高朋满座,赌酒论诗。主席诗词光芒万丈,照耀了神州大地,也照耀了屏山小城,连这城隍庙的老侯家,男女老少,饭前饭后,都在学毛著,背主席诗。毛泽东思想深入千家万户,深入人心。这是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伟大胜利呀!”
  
  “说得一套一套的,说到我们贫家小户来了。”侯平发放下酒杯,大步上前,拍着屋中站定的白发人的肩膀,左看右瞧,笑嘻嘻道,“高领导,高同志,几月不见,头发都成化学线啰?‘白发三千丈,缘愁是个长’啊!嗨,啥子风把你吹来了,吹到这城隍庙的角角落落。”

  “老侯,这是西风,不,东风。东风吹,战鼓擂......”
  
“现在世界上,究竟谁怕谁?”姚贤图接口,“你这个县革委的高大领导来,光顾小民寒舍,硬是西边出太阳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更要登你三宝殿噻!老侯,姚老师,春节降临,我来走一走,看看老领导,拜拜早年。好长时间没有来了,我事务繁忙,心底下还是挂念着老领导,抽空来看看。”来客身着笔挺的毛料制服,背着手,腆着个肚子,环视左右,见围桌而坐的人一个个站了起来,双掌从后背抽到前胸,做了个向下的手势,“同志们好,同志们坐下,都坐下。”

“这都是我的亲朋好友,有乡下的,有城里的,要过年了,大家聚一聚,叙叙旧。小高,不,高超同志,高领导,不嫌弃,你也来坐一坐,和群众打成一片。”侯平发腾了个座位,招呼高超坐下,给他递了个空酒杯,倒上酒,“来一杯,来得好,不如来得巧。我这里没有葡萄美酒,也没有琵琶弹奏,喝点薄酒。这酒是我们屏山酒厂烤的纯粮食酒,52度,劲大,敢不敢喝?”
   
  “劲大?劲大就不敢喝?老侯,你这是激将法,好!我要中你的计,这个酒不喝都要喝,不过,只喝一杯。”高超瞄了瞄杯中的酒,送到鼻子边嗅了嗅,眼睛眯了眯,说,“酒味浓,很香,肯定是好酒。”他的头转向侯平发,“其实,我这个人最讨厌酒了,酒这个东西害人,误事,但又不得不和这个东西打交道。前几天,县上开三干会,区社的同志轮流敬我的酒。这些基层来的同志,酒量大得很?我喝多了,吃麻了,伤了胃,吐一大滩,趴在桌上起来不了,被几爷子些七手八脚抬到医院,睡了一天。刚刚回昏过来,躺在医院的床上吊盐水,省上的同志下来检查工作,我不得不拔下盐水针,硬着头皮爬起来陪这些钦差老爷喝,顿顿喝。酒气还未散,地区的领导又来了,陪酒这个苦差事又落在我头上。我舍命培君子,端起酒杯又上战场,不,上酒场。”
   
“你不要命了,嗜酒如命!”姚贤图关切道,“喝酒喝死的人多得很。”
   
“这个我晓得,姚老师,不陪不行呀!喝酒也是革命,也是工作,也是成绩。我们革命干部,特别是我们这些文革涌现出来的新生力量,要尊重领导,要让领导个个喝得高兴,喝个高兴,上面就会表扬,我们的工作开展得好,有成绩。老实说,当今官场,就是个酒缸,就是个酒场。酒场上,个个英雄好汉,白着进来,红着出去;醒着进来,醉着出去。酒场上,冤家会成朋友。大事小时,酒杯敲定。这些歪风邪气,我晓得,很不正常,与主席发动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运动格格不入,有啥法子?说实话,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这个老造反,还不是只有随波逐流,明哲保身。”
   
    侯平发一语道破,“明哲保身是假,东山再起是真。”
   
   “哈,哈,麻不到老侯。我的革命意志还没有衰退,不过,文化大革命已搞了十年,我这个老造反,越来越糊涂,越来越跟不上形势了。看来,我是要静下心来,认认真真,钻研主席的雄文四卷了。哎!话说回来,正视现实,酒还是要喝,我是恨酒吃药啊!这两天,各个单位的团拜,一个接一个,都要我参加,我简直没有分身法,没法应付。不去,这些过去的革命战友,同志,又说你瞧不起他们,说你当了官,高高在上,脱离群众,难啊,当领导的难啊!”他端起酒杯,朝侯平发的酒杯一碰,站起身来,一饮而尽。
  
  “大有大的难处,小有小的难处。红楼梦说得好。”侯平发端起酒杯,抿了口酒,微微一笑,“说当领导难,看怎么说,我说,难的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难的是一辈子只做好事,不做坏事。”说着,他又朝高超的酒杯倒酒,高超挡住酒杯,“不喝了,说过只喝一杯。老侯,不要为难我。等会儿还有任务,好几个单位的团拜等着我,我的胃现在还在痛,当领导硬是难啊!”
  
   侯明明在旁边插嘴,“当领导难,就当老百姓嘛,当老百姓轻松,无拘无束。高大主任,你在官场斗去斗来,斗累了,就辞官嘛,无官一身轻,学学人家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噻”。

“大人说话,娃儿不要接嘴。”姚贤图制止儿子,“吃你的饭,不要开腔。”
  
“侯娃儿的话说得有道理哟,姚老师,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你不要小看你的娃儿,你的娃儿有思想,有才华,有能力。在红椿公社,他还是我们县委农村工作队的得力干将哟!他二十岁不到,领导一个生产队,整得巴巴适适。全队上上下下几百口人,都要听他的,啥子事情做得归归一一。当地的干部群众一提起侯明明,就伸出大拇指夸奖他。”

  “不要给小娃儿粉起,戴高帽子,他一个小娃娃儿算啥子?”侯平发招呼高超坐下,说,“他的大伯受苦受累,十多岁就逼得离开屏山,跑出去当红军,去长征,去打仗,二十岁不到,就在部队当了连长、营长,带着几百号人冲锋陷阵,建功立业。现在的娃儿些,不知好歹,不知盐米贵,就是要好好响应毛主席的号召,到农村去劳动,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
  
“说得对,听主席的话,以后才有前途。老侯,你教子有方!”高超点点头,“不过,老侯,你还是要给你的娃儿提个醒,劳动再好,工作再做得好,还是要多多关心政治,跟上时代潮流。”
  
  “高大主任,你这句话悬哟!”侯明明对高超昂起头,“关心政治,跟时代潮流是啥子意思?”
  
  “你是知识青年,也是我们县委农村工作队的队员,小侯,我不点破,你也清楚。”
  
  “我不清楚,我只晓得白天劳动,晚上睡觉。”
  
  “那我就点醒你嘛,小侯,当前投身到批邓,反击右倾方案风的运动中来,就是关心政治,跟时代潮流。”高超的头凑向侯明明,“你是清楚,运动的形势,形势逼人、形势喜人。全公社运动搞得轰轰烈烈,各个队,都在学两报一刊,都在批邓,广播里有口号,墙壁上有标语大字报,你的那个三队呐,按兵不动,冷冷清清,居然还有人唱反调,为邓小平歌功颂德。大队的朱主任实在看不下去了,亲自带人到三队点火,刷批邓的标语、口号和大字报,结果人刚走,贴的东西统统就被撕下来了。一遍又一遍,上午贴,中午撕,下午贴,晚上撕。你看,影响多恶劣。你是工作队的驻队干部,没有一点责任?”他见侯明明想申辩,左手一摆,“你不要说,我没有给你上纲上线。刚才说这些,是给你提个醒,为你好,也是为你今后的前途。”
   
  “前途等他自己闯,人各有志。娃儿长大了,我们都管不了啦!”侯平发对高超说,“今天你来我家,就是关心我娃儿的事,谢谢你的好意。我看你精神也不大好,是不是有啥子心事?振作起来,把你的官当好。”
   
  “官也不好当,官场上你整我我整你!表面上大家握手,你好我好,嘻嘻哈哈,背后互相耍阴谋,搞手段,恨不得剥了你的皮,吃了你的肉。官场就是杀场、刑场啊!从古到今,官场腥风血雨,血流成河,没有一身胆,没有李玉和的‘浑身是胆雄赳赳’,就不要往这个场面上闯。今天,我这个高司令、高主任,坐在城隍庙这间小屋和诸位摆龙门阵,说不定哪天就完蛋,钻进黑笼笼,遭人吐口水,甚至千刀万剐。官场凶险,凶险啊!反反复复,复复杂杂,不,应该说是阶级斗争复复杂杂。虽然,我们无产阶级革命派,紧跟伟大领袖毛主席,把陈独秀、王明、张国涛之流扫进了历史垃圾堆,摧毁了刘、邓、陶、林、陈黑司令部,赢得了十次路线斗争的伟大胜利。但阶级斗争,路线斗争远远没有结束呀!”
  
    侯明明吱了一声, “高大人,你都晓得十次路线斗争?”
     
  “ 哈哈,小伙子太小看我了!” 高超鼓着金鱼眼,作古正经说,“十次路线斗争,我这个文革急先锋告诉你们,哪十次。”说着,自己掰起手指头算起来,“中共建党至今,就出现了陈独秀右倾投降主义路线,这是第一次。第二次,李立三和第三次瞿秋白的左倾冒险机会主义。第四次罗章农,第五次张国焘的分裂主义。第六次王明先左后右的机会主义。第七次高岗、饶漱石反党集团。第八次彭德怀右倾机会主义。第九次刘少奇资产阶级司令部。第十次林彪反革命集团。啧!啧!次次斗争都是你死我活,惊心动魄。主席英明呀,高瞻远瞩,挽救了革命,挽救了党。主席谆谆教导我们,‘天下大乱得到天下大治,过七八年,又来一次。牛鬼蛇神自己跳出来。’是啊,他们为自己的阶级本性所决定,非跳出来不可。今天,我们虽然还在响应上面号召批邓,反击右倾方案风,但天下还不是清一色,斗争还复杂。十一次、十二次、十三次,甚至很多次路线斗争还要来,走资派、阶级敌人不甘心他们的灭亡,一定会卷土重来!红色江山能不能保住?交椅能不能坐得稳?我看,悬!”
   
  “话说过于了,不要朝这方面想。”侯平发说,“这些话,是你的心里话,想多了伤神。十一次、十二次、十三次路线斗争,关你屁不相干。你又没住在中南海,你也不可能住进中南海。你是一个老百姓,就算一个芝麻官嘛,芝麻官过芝麻官的日子,老百姓过老百姓的日子,已经足了。一个人,不要只想钻营,只想当官,当官沉重,心理扭曲,短命!要能上能下,既能当官,又当老百姓,顺乎自然。”
   
“说得也是,有时我也这样想。我出生贫农,18岁当兵,一个转业兵混到县团级也不错了。唉!比起死去的胡川,我的好兄弟好战友胡川,我也想通了。我还活着嘛,还当了个七品官儿嘛。七品官儿当不下去了就当老百姓嘛。当老百姓不过?这几年我整来整去,都整得筋疲力尽了。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知我者,老侯也!”高超诉说着,“老侯,我说啊,当官好,当老百姓也好,我都无所谓。我这百多斤肉嘎嘎,早就交给了党,交给了革命。我这一身都是党的,党叫干啥就干啥,党叫我上就上,党叫我下就下,一身交给党安排。这些话,过去在市管会,不是你在我耳边经常讲吗?现在我已经实践了。你晓得,过去我是县革委的常务副主任,主持工作,光火得很。世事无常,转霉运了,前些时间,一股否定文革的思潮起来,一些人妄图对文革发起清算,居然把我弄到省、地区学习班学习,让我交代文革造反起家的问题。回来的书一直背不完,遭到排斥,大权落榜不说,还把我弄到红椿乡头搞三分之一工作,挂了个虚衔,实际就是变相劳动,天天走田坎,跟农民些打交道。”
  
  “跟农民打交道,咋个不好呐?”侯平发自问自答,“好得很嘛,毛主席说,‘最重要的问题是教育农民’,农村工作还是重要嘛。”
  
“对,对,我也跟侯明明一样,广阔天地大有作为。我想得开,想得开。”高超顺手解开制服衣领纽扣,敞开喉咙,感叹地说,“我心胸开阔,不像胡川那小子,心胸狭窄,遇到芝麻大点事,就跳楼自杀。死了就死了,屁大爷管你!管你?遗臭万年!”
  
“就是,老胡死了,一家人跟着受罪。你看他的婆娘儿女好造孽哟!前几天,我看他的婆娘金二姑,拖起个娃儿,在县革委门口打转转,说要找你。”姚贤图好奇地问高超,“找你啥子事,是不是找你给她解决工作?”
  
  “工作要我解决,钱向我要。这个金二姑,胃口大得很,贪婪!我硬是遇倒了。”说着,高超脸红耳赤,愤愤不平,“这个婆娘,跟他老公一样,心眼儿多,脾气怪,天天缠倒我,简直不安宁。咳,我在办公室,她来找;我到会议室,她跑来缠;我上街,她跟倒闹;没办法,我躲到厕所头,咳咳!她婆娘儿在男厕所门口堵。凶不凶?狗日的,一天到黑弄得我焦头烂额,唉!这个婆娘,霉气,简直摊倒了。”他自知失言,又无可奈何,悻悻说道,“管她了,不球理她,不理。”
  
  “你怕把人家打来吃起了,咹?你是麻糖手,一沾就上,呵呵!对女人的手段我晓得,我晓得。”侯平发看高超满脸尴尬,抿嘴笑道,“不是人家天天缠倒你干啥子?”
  
  “话咋个这样说?。”高超看看满桌的人,拉起侯平发走到门边,小声说,“唉!怪我多管闲事,我这个人记情,记兄弟情。胡川死后不久,我去他家关心金二姑,本想是给她解决点实际问题。因为下午多喝了点酒,进到她家门稀里糊涂醉倒在她的床上,结果,结果......第二天早晨醒来,我晓得遭了,遭了......老侯,以后你看到她,帮我劝劝,让她找个人家算了,好好过日子。要跟我过,没门儿,反正,整死我也不会跟她结婚。她要多少钱,说个数字,给了就一刀两断,不要再缠倒我了。我是啥子人?好歹是个革命干部,一身前途,不能为工作分心,更不能栽在这个婆娘身上。”说着说着,他警觉起来,似乎听到院门外有熟悉的脚步声,红脸变白,喃喃自语,“来了,来了,这个婆娘找来了。”
   
   姚贤图打趣道,“说到曹操,曹操就到,屏山人说不得”。说罢,转身出门迎客。
     
    侯明明逗趣道,“妖怪来了,唐僧快躲。”
      
“ 躲?呵呵呵!堂堂一个男子汉,还怕一个婆娘儿?看我怎样收拾她,哼!”高超摩拳擦掌,话是这样说,自己却东张西望,想找地方躲藏。
   
  “躲一躲。”听脚步声越来越近,看高超惊慌失措的样子,侯明明抿笑道,“你不要慌,主任,跟我来,我有地方给你躲。屋前墙角边有个石水缸,你躲在里面没得问题。”不等高超回答,他一把推起犹豫不决的高超就往石缸边走,等高超三步两步钻进去,然后他搬起旁边的石块盖上,笑嘻嘻地唱起了样板戏《沙家浜》:
   
       “想当初,老子的队伍才开张,
     拢共才有十几个人,七八条枪。
     遇皇军追得我晕头转向,多亏了……”
        
  “多亏了阿庆嫂。好啦好啦,不要唱,唱啥子?胡司令的歌,怪头怪脑。”院门外,姚贤图牵着金二姑的手,进得门来,对侯明明说,“客人来了,快去端茶。”
     
   侯平发笑着走上前,“稀客,稀客,胡夫人,屋头坐,快进屋头坐。”
   
“啥子夫人哟!我是黄脸婆一个。”金二姑腰肢一扭,气呼呼地说,“我不坐,也不喝茶。我是来找人,找那个不要脸的。”她穿身浅绿绸袄,深蓝缎裤,头扎黄丝带,一脸粉红,两个黑眼滴溜溜四处转,“不要脸的,出来,出来,我看见你啦!出来,快出来!不要脸的家伙!”
           
“哪个是不要脸的家伙哟,说清楚点。”侯明明接嘴,“我们这是人家户,个个都是要脸的人哟!”
         
“没说你,我说的是那个不要脸的私娃子,高私娃子。”金二姑嘚嘚嘚跳进里屋,看看里面吃喝的人不睬她,于是头一摆,退到院坝中,长声幺幺,“高私娃子,你怕啥子?躲嘛,躲嘛,看你跟老娘躲得倒好久?你不落教,不胎害!你狗日吃了老娘的豆腐,占了老娘的便宜,腔不开,气不出就溜了,不管老娘了。不得行!”她扯开嗓门,“我的老公好惹,老娘我不好惹。你高私娃子来惹,惹得你一身骚,惹得你攀狐臭。信不信?”
  
  “金二,小声点,话说多了亏精神,身体要紧。”侯平发劝说道,“高超惹倒你,你喊他赔你损失嘛,要多少钱,你说一声,我喊他给你,从此了断。这样闹来闹去,人吃亏。”
  
  “哪个要他的臭钱,不要把人看扁了。我已经吃亏了,吃大亏了,只要他对我负责,我这个寡母子以后有个依靠,我就想得过了。哼!既然他自认为是高高在上的头头,朋友之妻可以欺,欺就欺嘛,还怕没有这个胆量,负不起这个责任。侯主任,姚老师,你们都是好人,给我评评礼,我虽然说死了丈夫,但我是个良家妇女。这个衣冠禽兽的领导乘虚而入,我一次次拿给这个私娃子糟蹋不说,还拿给他往死里整,谋害我。”
  
  “话不能这样说,金二,话说重了,说的是气话。”姚贤图从里屋端把椅子出来,让她坐下,“好说好商量,息息气,养养神。”
  
  “我都要死了,还养啥子神?我死了,也要变成鬼来抓他这个私娃子。我说的是老实话。”金二姑的眼泪夺眶而出,“昨天晚上,这个高私娃子又跑到我家来睡。我好心好意说,你长期这样偷偷摸摸来,明铺暗盖,对你不好,对我也不好。特别是我,身体简直遭不住,这两年,私下刮了你好几个娃儿,身体已经不行了。不如,正大光明,干脆把婚结了,一起都省心。”

  “对噻。”姚贤图附和。
  
  “啥子对哟,狗日私娃子一听结婚就推脱,说工作忙,以后再说。说就说嘛,强扭的瓜不甜,我晓得他外边还挽得有女人。我这个人有骨气,又不鼓捣嫁给他,哪晓得他狗日坏心肝,要对我下毒手。”
  
  “不要乱说哟!乱说不得哟!”姚贤图递了杯茶给金二姑,“晓得你说的是气话,消消气也好。来,喝茶。”
  
  “我说的是气话,天劈雷打。姚老师,以后我死了,一定是那个高私娃子害死的。”说着,金二姑的泪长串滴下来了,哭诉道,“昨天晚上,我睡到半夜,被人整醒了,只觉得头一阵阵发疼发晕,胸口闷得不得了,全身上下喘不过起来,使劲睁开眼睛一看,不得了啦!一大麻布口袋米重重捂在我头上,那个私娃子骑在米袋上,一个劲呼呼地压......这简直是杀人不见血哟,狗日阴险得很!我挣扎,手推他,大声喊救命啊!私娃子看头势不对,爬起来就跑。我不能白白等死,咬紧牙关拼命翻身,扯起喉咙喊,杀人哪,高超杀人啦,高杀人犯......”
  
  “放你妈的屁!”随着骂声,旁边墙角落的石缸上的石板“砰——”地翻落在地,蓬头垢面的高超兀地站了起来,两眼血红,对着金二姑骂道,”你这个臭婆娘,打胡乱说 !”
  
  “咦!咦!咦!你私娃子憋不住,爬出来了,躲噻,躲噻!看你私娃子躲得了好久?哼!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数落着,金二姑像头母狼,喘着粗气,两手朝腰杆一叉,双脚一跳,“私娃子!私娃子!老娘不活了,老娘跟你拼啦!拼了!”骂着,骂着,不顾旁人劝阻,蹬蹬蹬地扑了上去。
     
  在侯明明呵呵呵“  坦白从宽  ,  抗拒从严!”的取笑声中, 高超虎着脸,爬出石缸,一只脚刚刚着地,站立不稳,即被气势汹汹扑来的金二姑掀翻在地。皮鞋掉了,高跟鞋飞了......两人谩骂着,哼哼着,纠缠着,抓扯着,在地上来回翻滚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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