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仆（散文）

《女仆》一行细小的行书一一“献给亲爱的小井丽子”。

翻过扉页，见作者这样写到：“我的女仆是一位伟大的传记作家，她已跟随我近十年了，不知为何她要记载我这样一位默默无闻的小说家？她的到来使我曾经散漫、颓废的生活变得严肃起来，那时，我不知她是位伟大的传记作家，近两年，一次偶然的机会我看到她的日记，才知她的真相，她是那么善于乔装，在与我相处的多年的时光中，我全然不知她的原形，直至今。因为我多年来荒唐的生活习性不知在她的笔下是个什么样子？想到这些我就有点后悔起来，甚至沮丧！但我又不能改变这一切，我已无法放下主人的架子来与她进行交谈，即使我希望她笔下留情美化我，我也做不到，我深知她的为人，她是位严肃得有点拘谨的女人，她以往为别人写的传记，我也大都看过，基本上写人性的深处，当然她也会留给那些人一些情面，我相信那些人及他们的后代也和我此刻的心情一样，开始默默的怨恨她起来，却又不能拿她怎么样？然而她的另一面是她对读者从来都是亲善的，每次签名会，她都笑吟吟地应付着，弓起她那美丽的腰，愉快地在书的扉页上签上她的名字，这些片段留在她那堆杂乱的相册里，是那样的醒目！以后我回忆起与她生活的片段，我都有点后怕，然而这一切又无法抹去，像那些挂在墙上的老旧照片，时时在我的生活中浮现，在那些回忆中，她所给予我的关怀和温暖又每刻不能让我忘却。我真的很为难！对于她的评判我想留给后人，就像她写我的传记一样也留给后人去评判吧！在这里我只能告诉你（我亲爱的读者）一些我和她鲜为人知的生活原貌（当然我给那些善于窥探别人隐私的人一些忠告：我讲这些的同时是在洗我的一件脏衣服，不愿意别人来看，那样会污染你，我还要说的是这一切又是先验虚构的结果，你要小心！不然会上当的！）！？

到来之前：

我在午后有一个喝茶的习惯，这习惯已有多年，我常感到这习惯使我的膀胱深受其害，我除了肚子上堆积的脂肪沉重外，就是膀胱有点沉重，至于我身上其它的器官都比较轻盈，比如我的脑袋，有时我感到就像没有脑袋一样，或思想停止了？使我多年的生活轻飘飘的，更无需什么像思想一样沉重的东西。我活得很轻松自由，有时几乎忘我或像幽灵出没于人间，我时常在深夜独自一人散步到很远、很远的河边，在那里我会听一夜的流水声，我这些唐突的行为是女仆所不能容忍的，我为此常弄得她夜不成寐，寝食难进，她总是对我的行为喋喋不休，我屡教不改的毛病已触犯她的尊严，差点，她想弃我而去，然而她又为我心痛！担忧我身子从此会垮下去，她强忍对我的怒火留下来，陪伴着我生活，直到有一次，我的朋友庄和炜来到我家，我们彻夜长谈，把室内搞得乌烟瘴气，一片狼藉，还影响了她的睡眠，她才离我而去。

多日我不见她的踪影，我的生活变得像一团乱麻，身体渐渐瘦弱下去，脸色也变得灰暗，还有阵发性的头痛缠绕着我，白天我靠到处蹭饭打发时光，晚上通宵不睡，与朋友闲聊，我萎靡不振的样子令人沮丧！但我已无法克服自己的弱点，像近来恶劣的气候一样恶劣地循环着，我从一个精力旺盛的青年变成一个疲惫的老人样子混着日子，逐渐走向死亡。

于是我到处找寻她，不放过一点蛛丝马迹，然而她始终没有出现，她变得如此的无情，全是我的过错，我从内心责备自己，我向上帝忏悔我的过错，但依然呼唤不回她。这样，我无赖般地度过了几年羞耻的生活，我除了与朋友一起吃喝嫖赌外就是无聊地闲逛，无所寄托。那时，我做什么事也不感到惭愧，有时卷入一场骗局中也觉得刺激，在大多时候也骗人，我自毁我以前的形象，我在多数人眼中已不是一个正人君子，我比小丑还恶劣！所有的人都抛弃了我，我几乎到了走投无路的窘况，我心中的邪恶像浪涛一样一天都不能平息下来，我更听不进别人的言语，我如此的荒诞生活引来不少的非议，人们远离我而去，庄和炜成了我生活中两个至交，因为他们的生活与我一样，同样也更百无聊赖，我们像蝇虫一样秋去春来，有时蛰伏得很深，有时进入冬眠的状态，一旦复活，我们身边的人群就不得安静，他们总用异样的眼光看我们，但我们依旧无拘无束白由地活着，我们高谈阔论，我们愤世嫉俗，我们无恶不作地进行着我们的生活，我们毁灭我们名誉，为了某种目的，我们会勾结起来，不择手段。

对于别人的诋毁我们付之一笑，进行非暴力抵抗，我们常常在行动中失败，但我们从不气馁，我们像一颗恶毒的花盛开着，年复一年，我们藐视弱者！我们同情弱者；我们藐视崇高！我们渴望崇高；我们藐视强者！我们惧怕强者；我们藐视卑鄙！我们走过卑鄙。

到    来：（春天）

我常常关心春天的到来，漫天飞舞的蝴蝶像天使朝我飞来，有点绿的树和草生在我的脚边，还有芳香的花朵开遍我的头顶，像我的女仆到来一样，突然到来，使我枯竭多年的心一下子湿润起来，当然还有早春的风和雨一样弥漫的东西，她把我搂在怀中久久不肯松手，那些汗水湿热的气息和泪水，流过了我的全身，同样她的爱也流过了我的全身。她饱满的乳房和饱满的热情贴着我使我不忍离开，她温暖的手搂着我的腰，使我喘不过气来，我闻到她全身乳香的气味，我有点眩晕，她轻声语：“孩子，你过得还好吗？”我在泪水朦胧中看到她美丽的脸：“我现在很幸福，你不要再离开我了？”她抚摸着我的脸：“孩子，我对你那点惩罚太残忍！我还是爱你的，我相信我以后不会惩罚你。”我不知说什么？只有泪流满面：“回来好了！我将听从你的话。”她依旧笑道：“你是我的主人，怎么说话来的？”我依旧泪流：“你的爱是我的全部，我离开你，我一无所有。”她轻笑，她妖媚无比的眼睛看着我深情道：“我是你的仆人！永远爱你的仆人！”我开始忘记泪流：“你是我的爱和全部，我会终身与你为伴的。”我依然笑不出来：“我是罪孽深重的人！你不怕我玷污你的美名？”她的泪流：“我的孩子！我的主人！你内心的善良我看得出来。”我脸上的肌肉跳动一下：“我到你的身边，我是带着忏悔来的！”她泪流不止：“我为你感动！我的孩子！我的主人！你内心的崇高是我回到你身边的原因。”我眼皮跳动了几下：“我是个会撒谎的人，我对你不真诚。”她脸沉静得像一只美丽的雕像：“孩子！我的主人！你说这样的话来，表明你的真诚。”我闪了闪眼：“我是个虚伪的人，我所有的绅士般的生活都寄生在别人的身上，我已赎不回我的罪恶。”她温柔地握着我手：“孩子！我的主人！你不要责备自己，我倒是为你的身体担心！”我感觉她的手是那样的柔和而又生动：“在这样的春天，有你在我身边，我会好起来的。”她苦笑道：“我的孩子，怪我太任性，丢下你那么长的时间，没有照顾好你。”我的手握在她的手中：“我不怪你！都是我的过错，我以后会改过来的。”她美丽的笑绽放在脸上：“孩子！我的主人！我永远爱你，不管你以后怎样的生活！你要相信我！”我望着春天后面她的脸：“你是我美丽的仆人！我不会放弃对你的追求，我也永远的爱你，做你忠诚的主人，不管你走多远？我一定会找回你。”我们的笑在春天里回响，窗外春光明媚，成群的鸟鸣叫在屋檐下，枯黄的树枝上几片新绿的叶子在风中摇动，一切平静如水，春天也是这样，这年的春天平静如水  … … 

到    来：（夏天）

“这个夏天你想填满我吗？孩子，你不要看我皮肤上的灰色的斑点，因为夏天一过它就消失，我想把美丽放到别的季节给你看。”

“你的喜欢就是我喜欢的，就是残缺依然是美丽的，在我的眼中，你是最美丽的，那些灰色的斑点正表明夏在我们之间存在。”

“你快，不是慢？你习惯我！我习惯你！你都是自由的！我的自由是建立在你的习惯之上，你也许不会明白我的意思，但这个夏天很冗长，我们都漫漫适应对方，我不想单纯，绵长而亘古的关系才永久。”

“我在这方面缺少一点经验？由于过多荒诞的生活，我也回忆不起来我经历的一切？更从中找不到一点美感的东西？我们以前过着人人自危的生活，并没有寻找到美的东西！或过于激热！或过于迟钝！或过于浸淫！或过于拘束！”

“你是绝对理性而失去感性的东西？或绝对感性而找不到理性？这两种情景都是盲从，我也时常梳理一下头脑里残存的片断，但记忆常常是淡漠的，有时因为没有什么感动而忘却了，你也许会成为我永恒的回忆。”

“我总会在先验的自恋中丧失自我，成为一具僵尸或行尸走肉，我们有时需要从灵与肉中麻木自己？忘掉自己？因为旷野的大地上奔腾的总是狂野的马或缓慢的羊？这是两个极端主义的家伙！”

“难道你在我这里也感觉不到一种热量而奔流的东西吗？对于你我会付出全部的爱一一当然我也希望得到全部的你的爱。”

“也许我对于你是失望的？因为我血管流着邪恶的血，我的肉体像小丑一样肮脏不堪！我缺乏美的爱？缺乏美的道德？当然我极讨厌道德这样的东西，你有时拒绝我，我不会感到沮丧。”

“孩子，我是一个母亲，更是一个女人，我不了解人类的全部，但至少关怀人类的一切，包括对你的爱，你为此而自卑？我会感到难过！爱与爱确有不同的地方，但有一点是共同，那就是爱是美的，只要拥有美那就够了！我们不必有太多的心理压力？一切顺其自然罢！”

“我被你深深感动过，这种感动我无法用语言去表达，我是个连自己都不会被自己感动过的人，今天在你面前如此激动，真要感谢上帝！”

“孩子！我的主人！你应该感谢上帝！再有就是感谢你自己！你如果不能认识这点，证明你还没有彻底地反省过来。”

“当然，我应当先感谢你！是你给我脱胎换骨！我的女仆！你美丽的身体像上帝赐予我一样，使我感受恩汁。”

“那你就尽情享用吧！丢掉一切耻辱和伪装！回到我的怀抱来吧！”

“。。。。。。。。。。。。。。。。。。。。。。。。。。。”

到    来：（秋天）

秋天像蓝色的帷幕从舞台上拉开一样，徐徐的风从台后吹来，帷幕哗哗地响着，裂开了一条缝，我与女仆站在台上，下面掌声四起，舒缓的小夜曲从礼堂的乐池里飘出来 … …

女仆：（修长裙翼的飘动，满眼泪水）你为何邪恶的双腿总在大地上挥动？你难道不知什么是羞耻吗？

主人：（裸露身子头发竖起在风中飞扬，矮胖的双腿颤抖着）我只能憎恨时光的无情，使我由俊美变得丑陋，我也看不起自己的行为，我金玉其表，败絮其中，而现在我彻底地败落了，我从肉体到灵魂都开始腐朽，以至你也看不起我！

女仆：女仆：（长发飘飞在她的身后，风紧贴着她的乳房吹动，她美丽的身姿凸现在蓝色的夜空中，像一尊神圣的女神）我的主人！你是那样的不可救药吗？你的爱到哪里去了？我把一切都给予了你？你占去了我肉体和灵魂，你失去这一切不后悔吗？你不能常常重复自己，你足以自豪弥坚的爱？你的无尚高贵的心灵到哪里去了？你难道在人世愿做一颗流星吗？

主人：（我高昂头，我鄙视她，我禁不住想软弱下去）我在这世上受的教育太多！然而这一切于我何用？我的彷徨和孤独谁能理解？我的自醒？我麻木又有谁注视过？一切过程都那样的趋炎附势！那样的虚伪和造作？人成了物质的奴隶，那些温情和友爱像屠夫刀下的动物，肉都被剔除干净，只剩下冷漠和仇恨的骨头！我很想笑和宽容！但谁能相信你？谁又接纳你？

女仆：（晚风中她的衣裙飘得更高，微微响动，露出她光洁美丽的皮肤在夜色中像静寂的河水流过一样，从我的眼中和她的身上）你听到这夜的呼唤了吗？你仔细听？有一种美好的声音从夜空中飘来！那是为你而来的！（她的手指划过夜空，指着舞台的前方）

主人：（舞台上空，蓝色的夜色中，群星灿烂，一阵舒缓而沉浑的乐曲从天外飘来，渐渐占满我的耳膜，声音纯美而高雅）我听到了她的声音（我止不住泪流满面，我颤动的双腿平稳下来），我恐怕它传得短暂，我的生命会因此而光辉吗？我祈祷我的未来！我能回到我的内心吗？我的皮囊已经破裂！我的生命即将终结！而这声音会永恒地回荡在我的生命中？永不衰竭？我永远也不知它的名字？你也别告诉我，我只想聆听！我满怀崇高的敬仰听从它的召唤的呐喊！它的呼叫！它的传唱！它的不朽的爱之声！

 女仆：（在夜光中，她像出海的少女，美丽的轮廓在舞台上旋转，她的头颅高贵地仰着，她的眼光深陷而优雅）你贴近吧！我的主人，我的孩子！你永远会沉浸在这声音之中，直至人类的消失，直至我们重新繁衍，我们重新诞生，即使那样，我们也不会从它的声音中沉没下去，我们除非学会了拒绝和无知。善良的孩子！我的主人！我真心看到你流泪，你的心并没有冷酷下去，我真为你高兴… …

主人：（我感到她温暖的皮肤紧依着我，她美丽的腮帮顶住我的头，我听到她的血从血管汩汩地流，还有她醇香的气息穿过凉爽的秋夜）我为我懦弱的行为而愧疚！我想以死亡来补充荒唐的过去？我能选择过去，同样我也可以选择未来，那些可耻的生活历历在目，使我无法生存下去！我明白比死亡更可怕的是自由和自由的本身，我也许并不虔诚地回忆我的一切，但我可以坦诚地面对死亡，没有什么比死亡更纯洁的东西了？你说我可以逃避，可以厚颜无耻地苟活下去，可以在漫漫回忆中死去，这些都是你可怜的想法，善良仍然可以给人类带来平静，但邪恶是不可隐蔽下去的？为什么选择总是无奈的？或许做出的呻吟总是那样的虚假（我无力地倒在舞台上，天空纷飞的“落英”像雪花飘下来，整个舞台在蓝色的光柱下旋转，急促而高亢的音乐声从天空降临，伴随而来的风呼啸掀翻我们的衣裙，她俯身拥抱着我，热流的泪水倾泻而下，大幕闭）？

女仆：（焰红的炉火在燃烧，成群的孩子像天使一样从我们的身边缓缓走过，圣歌在舒缓的乐曲中吟唱，远处几个年长的人守在一颗大树下，他们头上的鸟巢像一只巨大的球体悬挂着，悦耳的鸟鸣声吸引了他们的目光，秋天的夜空下，树开始光秃，只留下树干的阴影和那只悬挂的鸟巢）死亡可以抵消一切吗？我的主人！我的孩子（我们面色青白，在火光下我开始呼吸）我听到音乐和“圣歌”传唱，我感到口渴，我干涩的眼睛混沌不清，她用棒子拨着炉火，火星飞舞起来，舞台上“劈啪”的断裂声飞过上空，是回去的时候了！温暖也许是瞬间的？我们只有回去，才能久远地享受到温暖，人类的罪过永远不可赎回！让一些人自怜自哀吧？我们只有回去才是最好的选择，夜晚就在我们的身边，它不因为缺少我们就不再寒冷，风不会因由人类的歌唱而停下呼啸，夜色已晚，是我们回去的最好时候？因为它可以蒙蔽人的眼睛（降 D 大调，深蓝浑厚的音乐声滚滚而过，我希望的掌声终于响起，幕落。）！

到    来：（冬天）

雪落，雪飘，灰白的冬之舞蹈

掩盖过去，掩盖过去

飞动的尘埃

还有回忆，记不清的往事

像在轮盘上的赌注

你去，你来，你去

多少相聚分离

多少深不可测和忧虑

在路上行走，常常如此

不知天涯的尽头

无处不闪的星辰，无处不开的鲜花

布满天空，布满大地

这是雪献给黑夜的颂词，生生不息

雪飘，雪飞，年复一年

我们走遍大地

如呼啸的风一样

悲苦、逃遁悲苦

群山相随，河流相随

生死不移，周而复始

犹如亘古的爱情，告诉

风雪夜归，穿越黑夜

王神终于降临人类，王神降临人类，飞舞的雪啊！飞舞的雪之精灵

深埋了一切及人类的后裔

这是雪献给人类的颂词，永恒不止

雪飞，雪落，满天飞舞

飞过过去、现在和未来

悄无声息，伟大神驰sc

千道晚霞，万道彩虹，只是光芒

短暂流逝，生命不息的光辉

山川连绵，河流奔腾

还有舞动的蝴蝶，还有纷飞的落叶

前方降临

众神祭司如痴如醉

倾倒人如潮汐的道路之上

这是雪献给上帝的颂词

源远流长

雪飞，雪舞，弥漫冬日

亡灵的影子

在阴霾的上空穿行

迁徙的鸟徒 · 瘦身的影子飞来飞去

把一生的悲喜化着飞舞

黑色羽翼划过黑夜的宇宙

雪色的颤抖，雪色的虚无

他们依然看到雪飞，雪舞

落满故土，落满每片山河

雪 … … 寒冷的大地鹅毛飞过

这是雪献给诗人的颂词，茫茫大地！

到来之后：

我在河边走了很长时间，河水平静如镜，大雪覆盖了一切，我身后的原野白茫茫的一片，偶有青色的麦苗露出一块，像整块白布上衬托青补丁，在这整个雪的世界里有点扎眼，几只河鸟，有时会浮上水面，轻轻地游着，像在天堂一样自由地游来游去，这时除了活着的我在岸边走，世界一片寂静，远处的河面有只渔舟泊在水中，一支长篙插进水底，牢牢地固定了船体，像黑色的小岛浮在水中。

和暖的阳光撒在水面上，像给河面镀了一层金粉，水鸟滑过水面，后面拖出两道细细的波纹，水鸟的姿态好似芭蕾演员优雅地游动着，渐渐地又沉了下去。

我继续沿着河岸向北走，脚下“嘎吱嘎吱”的声音留在雪地上，我每走十步都会停下来望着河面，或寻找那只水鸟，水鸟有时停在水面不动，甩着脑袋左右张望，也许它的视线短？它忽视我的存在，大胆地朝河边游来，愈来愈接近我脚边的河岸，对我发出的声响它也不害怕，依然悠悠地在水中滑行，荒草埋伏在积雪的下面，冬天的寒冷它们一点也感觉不到，河坡在雪被下连绵起伏。

我习惯地想象着女仆在冬天的样子，她在雪地里灿烂的微笑，她紧裹风衣的风姿，她解开围脖露出红润的脸，还有她搂着我在雪天散步，如今这一切都远离我而去，我只有一人孤独地散步在雪里，四周不见人影，连风的骚动都没有，那些冬季的候鸟，也藏得无影无踪。我在河边的时间很漫长，积雪有渐渐融化的迹象，阳光下雪层的表面有雾气升起，淡淡的隐约地蒸发着，只有在视线的平面，在强烈的光下才看到。

我感到胳膊有点疼痛、发硬，不知什么东西拼命地从我的肉中往外挤，这股力量渐渐顶破我的皮肤，迅速地在我的周身蔓延开来，开始是轻轻的，露出热乎乎的骨节，后来羽毛钻出骨节，我恐惧地用手去抓，但是它越长越长，一会儿长成两扇翅膀，我脚下的雪地上落满了皮屑还有两滩鲜血，我欲哭无泪，我忍不住大声喊叫，河里的水鸟惊奇地望着我，潜入水中，后来的一段时间里就再没看到它的影子。

我无奈地呆在河边，感到自己像一只怪物，我用力甩动两只胳膊，想折断那扇怪里怪气的翅膀，但无济于事，忽然间我觉得轻飘飘的，我的整个身体有向上升的感觉，我甩动两只长满羽毛的胳膊，我飞了起来！我闭着眼飞起来！因为我不敢往下看，我从小就患有“恐高症”，我惊慌地飞翔，耳边的寒风呼啸而过，我偷偷地睁开眼一看，我飞离地面已经有一百米高，我望着下面流动的雪野白茫茫的一片，河像一条青黑的大蟒蛇卧在雪原上面 … …

我飞翔的高度越来越高，我的恐惧感也逐渐消失，我轻松地张开翅膀随气流的方向向前飞，我欣喜地张大眼睛左右瞭望，白皑皑的大地波涛似的起伏连绵，成片的树林耸立在大雪里，像大地的卫士一样，我感到离天空愈近太阳的光辉愈亮，温和的气流用无形的手推着我升高，使我忘记了刚才发生的一切，我忘情于这种飞翔，我学着鹰的叫声，古怪地向下呼叫，有时我憋住气向下府冲，呼啸的速度加强了我的快感，大多的时候我只是平缓地滑翔。

我沿着河流的弯曲飞行，一会儿我已能完全地把握飞行的技巧，有时，我会感到寒冷一阵，我想象不出我会遇到其它在空中飞翔的什物时，我会怎么面对？是避让？还是迎面相撞？或是以其它什么方式来应付？我全然不知，因为这是我一生中第一次飞翔，因为我不属于这天空，那是他们的世界。在没有遇到其它飞行物之前，我只有地自由地尽情地飞着，我不相信那些有敌意的飞行物会来得如此的快捷，我梦游般的飞行经历被一只秃鹫打断，它从我前方直冲过来，在离我十米的空中停下来，它闪烁凶光的眼睛盯着我，像在看一个怪物，忽然它鼓动它那巨大的翅膀，直冲我而来，阴冷的风吹得我摇摇欲坠，我用人类最肮脏的话大声骂道，但它一点也不退缩，它张开尖锐的爪子直扑而来，我躲闪不开，身上被它抓得鲜血直流，我开始收起双翼向下堕落，它并不放弃追逐，直至我堕入河中，它再飞起。

我掉在寒冷刺骨的水中，看到河面漂满了我羽毛，我那长出的翅膀骨结也开始溶化掉，那些掉落的骨屑擦过我的大腿，沉入河底，水浸湿了我的衣服，我感到我的身体在漫漫地下沉，我仅有的那些泳技在此时也失去了效果，我周身麻木，唯有眼睛还亮着，我沉到水中，我依然睁着眼睛，河水清澈明亮，加之阳光的照耀，水里的能见度很好，我沉在河底时，看到那只水鸟安静地站在河床上，睁着它那双美丽的“鸟眼”和蔼地望着我，它那双美丽的“鸟眼”使我想起我的女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