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深夜醒来的人（10首）》

《一个深夜醒来的人（10首）》

文/黑雪


《风》

风不会停下
风是有等级或者大小的

风沙四起之时
更多的人躲在角落里
看着风从大地上肆掠而过
从身边呼啸而过，并抱紧自己战栗的身体

风不会制造恐惧
风中的纸屑和沙粒比人们更恐惧


《深渊》

谁在寒夜里，擦亮一根火柴
风那么大，火焰自己都站不稳

年年岁岁，我被尘埃层层掩埋
我不忍回头，任落日静静坠入深渊

秋风萧瑟，山峦静若如处子
苍莽的旷野，让我敞开了胸膛

天空渐渐安静下来
我的欲望，开始膨胀……


《重生》

一个在深夜醒来的人
带着昨日的秘密和火焰

他遗失的梦，流浪在天空
他的每一条伤口都是一道闪电

一个在深夜醒来的人
究竟，惊动了谁……

对于每一个坚定不移到来的黎明
他醒着，或者睡去，都是一次重生


《伤口》

这些年，我已习惯寒冷
习惯风雪横行，不再战战兢兢
习惯一个人疲惫地奔波，不敢停息
习惯与夜色为伴，看着星星静静地殒落
等不到黎明……

习惯把仇恨埋在心底
习惯绕过挡道的石头
习惯被一条绳索牵着行走。习惯
将同一把刀子，插进同一道伤口……

其实，我早已将自己埋葬。现在
我只是离开墓地，找不到归途的魂灵


《天将大亮》

黑暗中，我摸索着拧亮台灯
微弱的光芒顿时倾满房间

窗外，庞大的黑暗垂垂欲侵，不肯退却
——它们容不得任何星星之火
我忽然感到了冷，像一个胆怯的孩子
惊恐地躲进被窝，紧紧地抱住妻子温暖的身体……

而黎明正潮水般从远方赶来
天将大亮。昨日的星星，花朵
灯盏，露珠，伤口，梦境，都将归去……
怀抱太阳，我该做些什么


《战场》

无需反复探究苹果落地的意义
小心戒备的刺猬和锋芒毕露的荆棘
内心深藏着一样的胆怯

我为自己的灵魂一次次松绑
又被时光的绳索一次次缚牢
我无数次穿过黎明，又无数次返回深夜　

我知道，我一生都在与自己作战
却一直找不到灵魂的战场


《隐秘》

一支箭为谁半途折返？
获救的花朵应该向谁道谢？

谁是煽动这场风雪的凶手？
谁逼迫春天放弃了开花的理由？

一枚被时光掏空的落叶
沿着春天的伤口潜回人间

一个人坐在雪花的背后
穷尽一生的火焰温暖一条河流

冰面之上和冰层之下有多深的冷漠
需要用尽三九之寒来打动春天


《深夜的火焰》

他们恐惧我的鞭子
我的呐喊，甚至我的愤然
他们的恐惧在我身边游弋
我找不到隐形的武器还击他们

他们警告我闭上嘴巴
恐吓我小心走道，裹紧刀芒
迫使我与狼为友，与敌同行
拿一支空枪守卫自己的领地

没有一朵云陪我巡视天空
没有一颗星陪我奔赴黎明
太阳孤独地照耀着大地
有谁知道一朵火焰在深夜叹息的秘密？


《明天的草药》

深夜，从疼痛中醒来
取一贴月光敷在伤口上
重新酝酿明天的草药和良方

有几撮风躲在暗处
吹散了守在门外的星星
吹凉了炉灶里藏着的星火

谁在寒风中修补残损的诗篇
谁在黑暗中运筹新一轮战役
我要赶在冲锋的号角吹响之前
把粮草备足，把刺刀擦亮


《重生的秘籍》

我已经无法下山
风雪已在山腰将花期切断
我修行多年的春天开始解体
花朵纷纷夺路而逃，空枝慌乱
山头不断有劝降的云朵掠过

在山头垮塌之前
我必须做出一些决断——
焚毁所有的春色，春芳，春光……
这是我重生的秘籍，决不能让敌人破译
再埋葬所有的柳眼，梅腮，绿肥，红瘦……
他们都是我苦吟多年的兄弟，哪一个都不能丢下
剩下那些欲说还羞的春伤，春恨，春愁……
请裹紧伤口，各自归去吧！



【简介】黑雪，本名王海云，男，70年代生，山西晋城人。作品发表于《北京文学》《星星》《中国诗歌》《诗选刊》《青海湖》等文学刊物。有诗歌入选多种年度选本。2015年上海大学首届中国网络诗人高级研修班学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