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乞“巧”不遇记

    题曰乞巧，然笔者须眉一介，七夕良辰，望月而拜，固非所当为也；题中之“巧”，实非乞巧之巧。余本日所乞之“巧”，巧果也。

    余自杭入湖略有时日矣。先是，闻湖地风流情思翩然，古今文脉不断，出拔于诸清丽地，暗慕之甚；至于七夕乞巧日，考湖地诸志，巧果乃必备物一。故甚愿一访此时令小食。

    午休间隙，余就近赴超市曰大润发，本欲一步拿下，打道回工。至糕饼部，月饼豆糕琳琅，馒头蛋卷飘香，顾客交错扰攘，一派兴隆貌。咨一年轻女售者以巧果，竟茫然堕烟雾状。余异之，复询以一中年男售者，沉吟片刻乃悟曰：“巧果乎！旧物也，无人问久矣，无人制恐亦久矣。”余又问以湖地老作坊，惜乎其不能答也。

    余悻然，度之出。时骄阳地气，热力交错蒸腾；余未甘心，复至中心区超市、商场三，曰乐购、曰浙北、曰观凤商城，竟全无获。售者或支吾其辞，曰闻之未闻；或顾左右而言他，请余亲觅于货台间。奈何几大店家，货品非不盛也，环境非不丽也，然求一物总不得，实令余心燥也哉！

    游于街巷，余略黯然。忽遇一小铺售草编七夕鸟，如逢柳暗花明村，急询之。视铺主亦老湖人矣，未料亦不能答，仅示以衣裳街，告余以或可得。余穿地道至衣裳街，后复觅周边小巷，其间询人亦众，市果者有，卖艺者有，步行者有，售饼者有，二名小吃铺曰丁莲芳，曰震远同者亦有，均告以不知。

    呜呼！历代时令肴馔必备者，而今何衰至此乎！湖人若告我以无售，此当合情；今复我以不知，实非所料。况巧果也者，其味其状，岂逊于月饼、米粽之属乎？何以今日一者大行其道，一者衰微无闻？

    余度之，七夕遗风，民间失也久；而今此节至，商媒联动鼓吹，视如西洋情人节之翻版，然本土古风，几无所存，乞巧本义，散落殆尽。巧果者，时令一表征物也，除却良愿寄托，实无他意，或曰不必孜孜求；余曰，不然，君不见而今七夕日，商媒哄哄然，市井扰扰然，竞得消费之先，至若节俗内蕴乃不复顾及。七夕节者，农耕时代产物也，女子乞巧以求妙手，实重群利而轻个体，亦固然也；故而今农耕文明衰，女权呼声起，七夕乃成情人节，诸女喜得贺礼，亦大快哉。然时令风物而今全失，竟成西洋节俗之旁生流亚，余以为此孰不可忍处。况而今洋俗华风，未必水火；至此七夕，若情侣手编小礼，互赠相祈，亦非善哉？

    夜归，阅袁景澜《吴郡岁华纪丽》，视“巧果乞巧”条收袁氏乞巧辞一，内有“岂知巧拙本生定，仰祈天生亦何必”等讥刺语，讶之，视后人评袁氏诗作，实师白居易讽喻之义多，一笑，此君恐亦不解风情也！

寝前露台望月，无巧果，啖蜜桃三，葡萄一串；手机上网写状态，曰今夜甚愿见一少女凤仙染甲云云。一湖地少女，年方二九，随即回复：“余幼时与诸伴乐为此。”出乎我意料甚；今日七夕乞“巧”不得之恨，舒然一销。

                               2013.8.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