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的情人

上一篇 / 下一篇 2012-11-04 12:30:18 / 个人分类：胡说

文/石頭

爺爺就是爺爺，沒人知道他叫個啥。

爺爺是個泥匠。他剛長鬍子的時候，還是個壯小夥，模樣有三分俊朗。村裏人見爺爺勤快，都歡喜他來，指著東牆西牆，憑他隨意補補。有閨女還沒出閣的，爹娘就張羅得格外體貼，端茶遞水，果蔬點心，直把招女婿的規格來待。可惜多少巧舌如簧的媒婆，都不能打動爺爺。現在媒婆一波一波趕集似的死了，那些癡心的閨女也把紅妝換成了土臉，個個種著沒有收成的莊稼。

到黑鬍子紮得堅硬的年紀，爺爺愛上了村裏秀才家的小姐。小姐養得美麗大方，一對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會疼人、會說話。平常攀親結交的生意就多，等到小姐十八歲上下，秀才家的一口宅門就關不住了。街坊鄰居瞅著秀才家吐進吐出的客人，那氣派，那體格，簡直打天上來的，叫這些逼仄眼淺的鄉下人邊羡慕邊流口水。小姐卻不會那些客人，自個就著窗沿，把眼望街市。爺爺正好爬上對戶房檐修理碎瓦。

爺爺是從田埂邊長出來的，是和水稻搶著糞肥長大的。土裏出來的都怕羞，一羞就縮進自己的皮囊。那陣子爺爺天不醒就搶進顧家修瓦。折騰起一院雞鳴狗吠。爺爺俯著屋脊，磨磨蹭蹭侍弄著，背對小姐的閨閣。他實在不敢回頭，怕撞著小姐，怕嚇著她，怕羞走自己。爺爺心像孩子一樣想她，只可惜少了幾碗膽量。

夢裏，爺爺領著一班樂手、轎夫，迎娶小姐。秀才趕出家丁亂棒伺候。爺爺哪肯甘休，圖著非贏了這分幸福，奪過一條棒子就向前砸去，見佛殺佛，見鬼殺鬼，直踢開小姐閨閣，搶過懷來，護著她奔進轎子，山一程水一程，望著家門恨近恨遠。爺爺做著好夢，鬍子卻一節一節長了，攀下胸口，爬到臀部，抵到膝蓋，最後重新紮進泥土裏，尋見了來時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