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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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篇 2012-07-13 17:11:50
/ 个人分类：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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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郊外散步时总要经过一排低矮的房子，门从来都关着，如果不是木板窗户透着微弱的灯光，怎么看都像一处废弃的房子，这许多年来从未变过。今天，门是开着的，一个女孩在外面倒水，有些好奇的打量不多的行人；原来她已经这样大了，婷婷玉立，而我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瘦弱的、脏兮兮的小孩子身上。她真是个生命力顽强的孩子，因为，她是那个疯女人唯一养活的捡回来的孩子，听说那个女人曾捡过十几个孩子，和垃圾一块带回来，不过那些婴孩都活不长；小时候有次经过那里，看到有两个孩子被放在一个破烂的童车里，晒着太阳，嗷嗷大哭。那个女人白天要捡垃圾，大多数时间里任那些孩子自生自灭，所以童车里总有孩子，年复一年，却只有一个长大了。许多经过那里的人都会轻轻叹息一声，造孽啊，也有好心人家领走一两个没有疾病的孩子。
我一直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也许，一个被抛弃的人会同情其他被抛弃的同类，因而那个女人家里什么都是捡来的。她有个外号，叫黄老邪，也不知是谁给取的，我知道她那天起也只知道她叫这个。和大多数疯子一样，她一开始并不疯，相反，还过得不错，据说原来是个老师，后来辞职下海了，凭着能力成了我们那儿第一批“万元户”之一，这个称号在二十几年前是无限风光的。似乎在一切都接近她人生顶峰的时候，命运跟她开了个玩笑。有个男人迅速地和她在一起，又迅速地从她生命里失踪，且卷走她所有的财产和别人跑了。大家多是骂她蠢，为了个男人，连房子都卖了，还帮着人养小，最后自己疯了，疯了还要养孩子，养一个死一个，这不是造孽么。时过境迁，她的遭遇不再是大家的谈资，倒是她会闹逐渐出名了，据说她哪里都闹过，大人小孩没人敢惹她，她那里隔了一个街区是老干区，时任的县委书记也住在那儿，于是那里是她最常去闹的地方，有时还是半夜在哭闹，活像一个女鬼。她闹下来的结果就是，她的女儿可以免费去读书，她得到一点钱，可以盖一幢房子，不知为什么她把房子盖在我们那儿最好的小学旁边，可房子盖到一半的时候被拆了，官方的说法是那块地并没有批给她，于是她不断地闹。应该是至今也还没有结果吧，因为她还是住在那排窗户全都被木板钉上的房子里，什么是二十年如一日的贫穷，看看她的房子就知道。唯一不同的是，听说她这两年不怎么闹了，可能是因为她找了个捡垃圾男人同她作伴，不再一人辛苦的捡垃圾，分类后再拉去卖。也许，她知足了。
不知她是否得到了曾失去的，或者重新得到所珍视的；或许老天待她不薄，让她五十几岁时逐渐变回一个正常人，感受到一点温暖；有一个丈夫和一个女儿，尽管这两个人曾经和她没有关系，可能将来还会有一个外孙，如果她看得到的话，在这茫茫尘世中，不再只有流言和鄙视，也会有人和她讲几句体己话，终不至于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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