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述

序

你说她死了，指着远方

天空并未因为这事变得更加晴朗

那又为什么？你说，

你说死亡，是一件极不真实的事

我不曾在任何一本书里看到

梦想，生活，爱情，还有你所说的

一切你所说的，你所想的

你所写下的，任何一本书里

但是你目光始终如此坚定

让我想起冬天的风，夏天的雨

让我感到你是对的，你是对的

你是对的，我错了

你知道我会等待死亡的来临

你知道我在一个没有夜晚和

黄昏的梦境里假装清醒

你知道我不能听到她的死讯

哪怕一切都不真实

你也知道你说了什么

你是对的，总是这样

就像太阳落下还会升起

就像在清凉的河边饮马

在短暂的荫下交谈

在相识之前交换身体

在结束之后打开心扉

我错了，也总是这样

我听着你告诉我世界的一切

却不曾凝视你的眼睛

却不许你承认我，不许你

说：等夏天结束。

等夏天结束，她的复活会

如同历史的每一次盛大庆典

迷醉和幻觉占领大脑

俘虏全部思想，全部粮食

她会处决你，烧尽你的残骸

让火焰的光芒使我睁开眼睛

那时我会沉默，带着你

连同食物，酒水，诗歌

那是秋天，在九月的末尾归零

你是对的，她死了

这是又一个开始。

一

我是国王，你曾经说过

没有领土也没有

醉后的欢愉，至高无上

我带着你来到冬天

声音被冻结的地方

一群学生骑着单车

在所谓节日的夜晚

高歌，飞过灯下的荫凉

我会沉默，回忆她的复活

回忆一切王朝的复兴

我是国王，你说的

我有义务洞悉一切

我是沉默，也是饥饿

在一切有关人类的地方我孤立自己

你所说的高洁，痛苦

另一个夜晚的月亮

不会成为这时的梦

我带着你离开我的国土

我是国王，你对我说

分离从此以后不再真实。

二

我终于还是发现了

抑或，终于能够明确地预言

你与我的决裂

与此类似的是歌声的中止

打破的同时沉寂出现

海面倒映着万里无云的天

风不能阻止

雷电到来之前我回到你这里

你说过我的王位，高尚的

诗意的王位，风离开地面

我曾为你出走自己的国土

你看，你我也曾同路而行

那是九月，秋水共长天一色

风不能阻止

我总会想到你我的决裂

争抢同一个躯体

在夜晚到来之前一切皆有可能

你的胜利会是第二次复活

而我，注定走入我的死亡

空谷回响，你的歌声

你的复活印证着她的胜利：

一切开始都将结束

你和你们，不能允许

夜晚准确地浪费时间

我终于还是见到了我们的决裂

在我离开国土的时候

我没有粮食，无所事事

我没有你。

三

在确信之后离去

又在摇摆不定中来到这里

思绪被锁在寒潭池底

我在船上：棹将移而藻挂

船欲动而萍开

在你我分离之后不久

日出，我莫名出现在这里

潭深不见底，水无处不在

在这里哭泣不会

与周围产生任何区别

水无处不在

睁眼的瞬间，梦的结束

抑或开始，清醒只是一种感觉

所以我在这里，也不一定

没人对我说话，没人保持沉默

没人，你不在这里

无云，无水，无岸，无我

和尚从远处走来，喃喃自语

我的思绪被锁在潭底

和尚向远方走去：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

没人对我说话，没人沉默

也没有水，没有船，没有岸

没有被困的思绪，没有你

没有苦行的僧人的低语

没有默然，无所事事的诗人

甚至没有她的死亡

没有复活：一切开始都将结束

没有对话，没有真实

没有一个瞬间我曾相信自己

我从不承认错误。

终

你说她死了，面对着我

风不能阻止你我重逢

一切回到开始，你不否认

深山中回响寂寞的歌颂

那是你的独白，也是我的

我不曾在你的口中听到任何

信仰，生命的故事，我的故事

天空并未停止无边的雨水

那又为什么，你总不愿微笑？

你说生活，本身就是痛苦

就是痛苦，无聊的痛苦。

痛苦，这一千年来你从未打开

她的礼物：满含着忘却的棺椁

你也从未在我面前哭泣

泪水飞不起来，你说：

泪水不会改变方向

这是夏天，足够漫长

我因你的一句妄言开始等待

一个季节的结束

模糊如斜阳的末尾

她的复活终会令我一无所有

我因你的一句妄言开始等待

来自远方的发生同样

风不能阻挡，结束之后又是开始

你回来，宣告她的死亡

宣告她的复活，宣告我的破产

宣告你我的决裂，同样

其实没有重复，没有重逢

死亡是一件极不真实的事情

所以你死我活，也不一定

你看，我会静候九月的末尾

归零的瞬间

我会在你残骸燃烧着的火焰中睁开双眼

我会带你离开，这一千年来从未改变

我会沉默，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低语

我会确认干粮，马匹，酒水，蔬菜

又一个开始，你是对的

我从不承认你的错误。

这是自述。